思虑再三之后盛庸来到了军中,大刺刺的端坐在大帐之中,慢慢地解下了身上的盔甲,做完这些,他感觉卸掉的不止是身上的盔甲还有长久以来一直压在他身上的重担。
这一刻,盛庸如释重负。
“我早就不欠你的了,所以,我也谈不上再还你什么。”
他的语气都变得轻松了些许,站起身来缓步走出帐外,打算趁着夜色离开这个他再也待不下去的地方。
“盛将军就这样走了,岂不是有些可惜?”
就在他刚走出没几步的时候,一道声音幽幽地自背后响起,他听到后蓦然转过头,看到了杨士奇在黑暗中有些诡异的身影,就好像他在那里早就等候多时了。
对方大步上前,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来。
暗自心生警惕的盛庸悄悄地向腰间的佩剑握去,只要对方想要强行留下自己,那么他就会果断出剑,轻取对方的项上人头!
“杨大人是来准备缉拿我回去的吗?”
杨士奇接下来的话却让盛庸有些始料不及。
“非也,我是特地来招揽盛将军的,盛将军此时回归布衣,虽然说能够侥幸保全性命,在乱世之中安身,只是盛将军真的甘心终老南山,无欲无求,看着未来的煌煌大明,而不曾有过你打下的功绩分毫,甚至被纳入逆臣的列传之中吗?”
杨士奇的话如同一尾勾人心魂的蝎针,勾起盛庸的心思,让他有些感到挠人。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提三尺剑,抚平天下。
谁会安心的老死于床榻之间?!
起码他不会!
但是盛庸何等的聪明,立刻明白了过来什么,联想到近日种种发生的事,心里很快就有了一个答案。
“不知道杨大人是在为何人做说客?我真没想到原来杨大人这等文人也会做卖主求荣的勾当!”
只见他冷笑一声,言语之中多有对杨士奇的讥讽之意。
谁成想杨士奇却并不在意盛庸的嘲讽,颇为坦诚的直言自己的目的:“呵,想来是盛将军误会了,杨士奇可做不出卖主求荣的勾当来,我一直都是吴王的人,只是可惜盛将军的一身才华,故此挽留。”
吴王?
盛庸听到这个并不陌生的称呼,甚至是可以说是如雷贯耳的名字,心底震了一下。
朱允熥之名早就已经随着东北的攻掠,朝鲜的陷落传遍明廷以及周邦,其它的大败倭寇,安插暗子之事更是不用提了。
可以说一桩桩一件件都极为的振奋人分心!
盛庸没想到朱允炆所谓的第一谋主,长久以来一直为他出谋划策的杨士奇,竟然是朱允熥的人!
再加上传言被囚禁起来的李善长,这可都是在两边都位居高位的存在。
那么他们这些人到底辛辛苦苦在做什么?
到头来只是为了朱允熥做嫁衣,智商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是在让人看笑话吗?
盛庸的心里感到浓浓的悲哀,生出一股强大的无力感。
“原来是这样,还真是失敬,不知道你们下一步的计划又是什么?除了前来说服于我,还有哪些人?”
盛庸又是悲愤又是讥讽着。
杨士奇淡淡一笑。
“我被派来之后,吴王一直授予我便宜行事的权利,我可以完全按我的想法来行事,不需要请示,也不会得到指令,今夜我前来包括之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想法。”
盛庸并不怀疑杨士奇所说的真实性,毕竟就目前看来还真是这么回事。
“你想让我和你一样继续潜伏在朱允炆的身边?”
许久之后盛庸这才开口说话,既然朱允炆并非明主,朱允熥其势已成,倒不如考虑考虑,转投到朱允熥那边。
想来就连李善长这样老奸巨猾的存在都站队的一定远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因此说出这样的话来,就代表他已经接受了杨士奇的招揽。
杨士奇当下否定了对方这个说法,却有更长远的计划,于是他不再藏私,把自己的谋划全部和盘托出:“我要盛将军北上,到边塞九王其中任意一位的身边去,吴王已经平定元蒙、占据朝鲜,那么他的下一步一定是仿照耶律德光故事,兵出燕云十六州。”
“届时的吴王毫不意外地会和边塞九王对上,若是此时盛将军到彼,定然会获得边塞九王的信任,为之后吴王的各个攻破提供机会,一旦九王防守被破,那么南定金陵指日可待也。”
盛庸听了,久久不语,最后长叹一声道:“都说杨大人你诡计多谋近妖,似东汉郭嘉,建文得之可安天下,没想到你安的是朱允熥的天下,吴王得到你这样的人才又是何其之幸!”
杨士奇听到这话,并没有感到有多么得值得得意,只是淡淡说道:“吴王身边似我这等人,又何止千百个,我只是为吴王尽我的绵薄之力罢了,但我相信盛将军之才胜我千百倍,吴王现在缺的并不是万人敌,而是一名似白起,韩信之类的统率,而盛将军,当得起这样的称谓。”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自古至今都是这般。
盛庸心里所渴求的东西一直未曾变过,如今被杨士奇这般说,心里已经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不敢当,我明白之后该怎么做了,杨大人告辞!”
盛庸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入黑暗之中,杨士奇微微颔首,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
便也把自己的身形没入到了黑暗当中,如同是随时会对朱允炆发起致命一击的一条毒蛇。
盛庸的离开,无疑是朱允炆的一个巨大的损失,第二天他知道盛庸挂印封金之后,气得暴怒!
“盛庸!这个混蛋,我好心饶他一命,他竟然敢叛逃!我看他定是朱允熥的卧底,现在投奔那个贱人去了!”
无处发泄心中怒火的朱允炆愤怒地踢倒桌子,眉目狰狞,愠怒无比,状若癫狂,丝毫没有人君的半点气象。
“还请皇上暂且息怒,或许盛庸只是因为心寒,离开了这里,未曾投奔朱允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