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作正色道,“黄公子,莫要自作多情,本…嗯…本公子对男子也并无兴趣!”
他轻舒一口气,“倒希望是在下误会了!”
我凝视着他,厉声道,“可把希望二字去掉!”
黄闵面露一丝尴尬。
我拉过椅子,在床边端坐下来。
“公子,你的府邸位于何处?明早让我那位小兄弟,到你府中通报一声,再派个人来此照料你!”
“在楼兰镇。”黄闵未加思索的回答。
“那楼兰镇距此需要几日路程?”我又问。
“若走落霞山,五日可往返,若绕路而行,则需多费三日。”
“什么!如此算来,岂不是要八日的往返……那落霞山一带,据说土匪众多,又万万不可走那条捷径。”我惊呼。
忆起上次我家老爷子,就是想走捷径,选择了落霞山而行。最终人财两空,这也导致上官家迅速衰败。官府对此事,更是不闻不问!
每每想及此事,我便愤恨不已。
“倒也未必如此恐怖。在下时常往返那条道路。能节省三日的奔波之苦,为何不走!”黄闵不以为意的说道。
“难道,你从未遭遇过土匪?”我诧异的看着他。
“在下孤身一人,目标甚小,那些土匪自然看不上。不过,倒是有过一次,还差一点,就将那土匪首领的首级给拿下了!”
“那土匪首领可是叫苟幡然?”我追问。
他微微颔首,“就是他!”
“唔?那你为何不将其诛之,以除百姓之患。”
他耸耸肩,“在下非济世之英雄,何以为民除害?此乃官府之责,莫非不是?”
“官府?”我冷笑一声,“就莫要寄予厚望了!你既有良机,也不过举手之劳,为何不顺水推舟,全当是为百姓做一大善事。”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在下需以其首级,换我之生路。若杀之,那数十悍匪挡道,我纵有通天彻地之能力,亦将殒命于那深山之中!”
我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所言甚是。如今,说什么亦是马后炮。”
他转头凝望着我,“若换作小兄弟你,想必,亦会如此行事。”
“是是是,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敷衍道。
突然!正倚于床头很严肃的他,竟侧着首,对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小兄弟,可还要往楼兰镇,去寻在下之府邸否?”
我为其画风之突变,瞬间呆愣当场……
复闻其“嗯?”一声!
“不必了,有此往返时间,公子已经痊愈。”我沉凝地回答。
“这两日,在下多有叨扰,实在惭愧!小公子若有要事,自去处理便是,在陈太夫这里,在下已无大碍。”
我肃然道,“既然已助人,自当有始有终。无妨,本公子亦无事可忙。”
又经一夜休整,他的状况,显然已有好转,饭能自食,药可自饮。
我与小喜商议,趁黄公子午睡之机,再次悄然回府露脸一番……
午饭后,药已服尽,见黄闵熟睡,我为其掖好被角,便与小喜乘马车归府。
可当我再次悄然返回时,发现床上已空无一人,被子已整齐叠放。
我在屋里屋外,乃至茅房都寻了个遍,皆未见其身影……
瞧见小药童在院中整理药材,便上前询问:“冬青,可曾见屋内那位公子?”
他整理药材的手未停,只闻其言,“走了。”
“你说他走了?何时走的?”
“刚走。”
“往何处去了?”
“左边。”
我赶忙奔出大门,往左寻去……
见前方有一白色身影,酷似他,我疾步上前,抓住其胳膊。
“黄闵,你怎么不辞而别?”
只见那人回过头,诧异地看着我,“这位小兄弟,在下非黄闵,吾乃黄山河。”
“呃!抱歉,这位大哥,小弟认错人了!”我连忙道歉。
原来只是相同背影,而并非他……
我心焦如焚,继续前行,寻觅那一抹白色身影。
我边找边自语:混蛋黄闵!可恶黄闵!你尚未康复,岂能不告而别!本小姐服侍你两日两夜,你竟敢不辞而别!若让我寻到你,必当痛揍一顿……
殊不知,在一个二层楼的阳台上,黄闵正目睹了我在寻找他的全部过程。
他默默收回视线,看了一眼手中提的几个药包,口中呢喃着,“对不住了,小兄弟。”
黄闵在陈太夫处,带了几包药,欲回去让下人替他煎药,因他不想再耽误小兄弟太多时间。
最主要的是,在相处的两个日夜里,黄闵惊恐的发现,他竟然,对那位小兄弟……
尽管,黄闵对小兄弟的贴近心存千万般的抵触!
然而,昨夜黄闵醒来,目睹趴睡在床边的小兄弟。
那姣好的睡容,竟使黄闵看得入了迷,动了心,甚至涌起了想一亲芳泽的冲动……
他惊恐的发觉,自己竟然对眼前这个小兄弟心生情愫。顿时倍感羞惭,不禁怀疑自己的取向是否失常……
黄闵忧心忡忡,深知若再如此相处下去,恐怕难以遏制自己的杂念!
故而,他便趁小公子不在之际,携药离去。
立于二楼,观望着小公子在街上寻觅自己的身影。黄闵紧攥拳头,竭力忍耐着。
因为,黄闵深知,倘若随他归去,势必会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心急如焚的我,在街头来回寻觅数遍,终究未能发现黄闵。无奈之余,只得折返医馆。
见我踏入医馆大门,黄闵亦步下楼梯,而后便没入了人群之中…
我刚一踏进医馆,陈太夫在柜台处招手唤我,“那位小兄弟,你过来一下!”
原以为,陈太夫是唤我来结清药钱,遂问道,“太夫,黄公子的药钱…总共是多少?我来替他付了。”
陈太夫笑容可掬地回答,“无需你付钱。快看看,那位公子给你留下了何物!”
言罢,陈太夫递过来一个小布袋子。
我接过一看,里面竟是一大沓银票。有些愣住!
“那位黄公子,已将剩下的几副药尽数取走,这些银票是他留在老夫这里。”
“哦!想来是他支付的药钱,陈太夫收下便是。”我将小袋子放在柜台上,推到陈太夫面前。
“不必,几幅钱,无需如此之多。”陈太夫又将小袋子推至我前面。
“那位黄公子临行前有言,让老夫自取药钱。余下的,便作为酬谢小兄弟的酬金!这些,你皆收下吧!”
望着如此巨额银票,我赶忙摆手,“不不不!不可,太夫您才是他的救命恩人。若无太夫的精妙医术和灵丹妙药,黄公子岂能活着离开此处!”
陈太夫瞪我一眼,抓住我的手腕,将袋子塞入我手中,一脸肃然道,
“给你便收下,若他未遇到小兄弟你,他亦不可能活着抵达老夫这医馆!”
我紧握着银票,面露忧色,“太夫,那黄公子就此离去,他体内之毒,可会有恙?”
陈太夫抬手扶了扶脸上的老花镜,凝视着我。
“黄公子乃习武之人,有深厚内力相抗,自是比常人恢复得快。经两日调养,老夫为其诊脉,已然大致无碍。他若能按时服用那些药,半月之后,必能全然康复!”
我点头称赞,“陈太夫的医术,当真是名不虚传啊,任何剧毒至您处,那皆是……”
陈太夫忙打断我的话,“休要再说!好了,小兄弟若没事,就请回去吧,老夫还有事要忙!”
我“嘿嘿…”的笑了笑。
又看了眼握在手里的银票,快速的抽出几张“啪”的一声,往他柜台上一放,转身就往门外跑去了。
只听见身后传来陈太夫的声音,“嗨!你快拿走!回来,小兄弟…小……”
随着我的渐行渐远,身后的声响亦逐渐消失。
我将剩余的银票收入囊中,而后于街市上游荡徘徊。还需等待着小喜前来送来晚饭,我才能乘坐马车归去。
此时的黄闵,已然行至一处大院前,他止住脚步。仰头望去,门牌上“随心园”三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他趋前叩门,未几,大门自内开启…
一位老者的声音自里传出,“哦?竟然是公子,您怎会突然归来?”
那老者见黄闵手提着药包,赶紧伸手接了过来。
“因事前来桃花镇,欲在此处小住数日!”
“好嘞,公子的房间每日皆有人清扫,随时可供入住!”
“嗯!”黄闵负手踏入门内。
前来开门的,乃是园中的管家刘伯,自大院建成伊始,他便在此负责看守了。屈指算来,已有五个年头。
跟在身后的刘伯暗自纳闷:这位少爷,平素极少回来居住,在记忆之中,也仅回来过两次。
一次是这府宅初建成之时,少爷住了三日便离去了。第二次是上次的中秋节,亦仅住了一晚便离开了。
今日,乃是第三次归来,适才听少爷言要住上数日,难得主子归来小住!务必要好生侍奉才是…
黄闵行至大厅内坐下,指着药包言道:
“刘伯,令人每日用四碗水煎出一份,一日分三次,随膳食一同送至我屋中。”
“是,老奴这就去厨房知会一声!”
刘伯刚走两步,又回身问道,“少爷可有何想吃之物?老奴一并让厨子给您做了送来!”
“做寻常的家常饭菜即可!”
“是,老奴知晓了。”
黄闵倚在椅上,凝视着大厅内的陈设,此乃是他在桃花镇上的一处府邸。
当然,他可不止在桃花镇建宅,楼兰镇,出云镇,长乐镇都有他的宅院。不过,这些都是鲜少有人知道的!因为,每处宅院都没有明面上的联系。
而这些,就连他的父亲和母亲都不知道的事!
他的父亲,正是当朝从三品的盐运使黄正祠,平日都忙于工作。母亲是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平日只知道相夫教子。
黄闵也甚少回府,所以,俩夫妇根本不清楚,儿子到底有多少家底。
黄正祠育有一子一女,他终日忙于事务,无暇陪伴家人。府中诸事与孩子,皆由夫人操持。
黄正祠只知其子年方十五便离家闯荡,多年来仅向家中借取一百万两银票作为路费。此后,便再未从家中索取分文!
时至今日,已过去六七载,至于他在外境遇如何,黄闵不言,他们亦不过问…
陈太夫的医馆,距随心园实则不远,往昔,五分钟即可抵达。而今日,黄闵却走了半炷香之久。
仅此一程,便令尚未痊愈的他,略感疲惫不已。
他起身迈入屋内,顿觉困意袭来,刚一躺下,便失去知觉。不知是晕厥还是沉睡……
此刻,桃花镇街道上。我在小喜必经之路,觅得一茶摊落座,静候毫不知情的小喜,驱马车前来为我送晚膳。
蓦然,见一小身影,自我所坐茶摊前掠过,定睛一看,此乃是医馆小药童。
我赶忙向他招手呼道,“冬青!”
他驻足,朝我这边望了望,又瞧了瞧手中药包,遂抬足继续前行。
我抓起桌上些许点心,疾步追上他,“冬青,莫非未闻我唤你?缘何走得如此之快?”
他举起手中的药包,“送药。”
我将小点心递于他,“来,都给你。你们小人儿,向来喜爱这些小甜点。”
他凝视着我手中的点心,连连摇头,“不要。”
“很美味的,你快吃吧,不用客套。”我又塞给他。
“不吃。”他推开我的手。
“为何?莫非不喜?”我疑惑问道。
他沉默不语,径直绕过我,步履匆匆地走了……
我立在原地,呆愣了五秒……
此时,恰逢小喜驱着马车驶来。我连忙向她招手,“小喜,我在此!”
她行至跟前,压低声音,询问我为何立于此处?我示意她上了马车再言。
“走,驱车回府!”
“那黄公子呢?”
“哼!他在我们回府之际,竟不辞而别!”我愤愤地说道。
小喜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我逐从兜里掏出布袋子递与她。
她接过一看,惊愕地说道,“小……小姐!此乃黄公子之物,怎会在你处?”
“黄公子临行之际,将此物置于陈太夫柜台,言明乃是予我的酬劳!”我沉稳回应。
“小姐,你来牵马绳!”
小喜将马绳递于我手,在指尖轻吐一口唾沫,便手持银票,仔细数了起来,恰似一副守财奴模样。
“小姐,此处共有二十张,每张面额一千两,这黄公子出手着实阔绰!”
“如此之多?”我惊讶!
“奴婢并未数错!”小喜言罢,又数了一遍。
忆起黄闵于医馆里那财大气粗的言语,我耸耸肩道。
“收下便是。现今咱府中正缺银钱,既是黄公子有心相赠,咱万不可推辞!”
“好嘞,都听小姐的,咱又非偷非抢,不要岂不可惜!”小喜笑嘻嘻的收起银票。
“你这小财迷!”
“嘿嘿…那小姐是大财迷!”
我又念及小喜往昔常往医馆奔走,想必与那位小药童相熟,遂好奇问道。
“小喜,医馆中的冬青,你可识得?”
“冬青?识得,他有何不妥?”小喜疑惑。
“刚才在街上,我好意予他一把点心,他竟跑得比兔子还快,着实令人费解!”
“冬青是三年前,被陈太夫收留。未入医馆之前,他乃是一个小乞丐!”
“这与他不食我点心可有何关联?”我好奇。
“他不仅不食你的点心,任何人所予点心,他皆一概不食!”
“这是为何?莫非是他不喜点心?”我更疑惑了。
“并非如此!说来甚是奇怪,奴婢曾在街上,见过他购买食用。据陈太夫所言,此乃他之心病!”
“如此年幼,便有了心病,哎!实乃可怜……”我叹息。
小喜闻此,眼眸深处悄然闪过一丝哀伤之色,提及心病,她亦有之。只是,从未向任何人所提及……
归府后,我洗漱完毕,换回了女儿装。端坐于铜镜前,凝视着略显黝黑的面容与变得粗糙的双手……
不禁心生愧疚,觉得有愧于上官于菲,好好的大家闺秀之貌,竟被我折腾得如村妇一般,不免叹息起来。
为我梳头的小喜察觉到我的忧愁,便出言宽慰。
“小姐,依旧貌美如花,虽说较以往黑了些许,却更增了一份别样之美,往昔是娇柔之美,现今是健康之美。”
“你这丫头,倒是能言善辩。为了生计,也是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