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开始的第一天,有许多人都适应不了这个节奏,尤其是还要顶着高温赶路,纵使是队伍里人人都戴了草帽,也是热得够呛。
短暂歇口气后,林阿奶给拉车的劳力和走路的三个小子一人分了一块野菜饼子,剩下的人则是一人半块,这逃荒才刚刚开始,还不知道得走多长时间才能安定下来,所以这粮食必须得精打细算着来,但也不能为了节省粮食完全不吃,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肚里得有食才行。
简单吃过午食,赶了一上午路的队伍很快就响起了鼾声。
林冬至她们几个小姑娘躺在一张草席上,被周围震天响的鼾声吵得睡不着。
“阿姐,为什么打呼可以这么响?”林小满一脸生无可恋,哪怕是用两只手堵住耳朵,都无法隔绝着如惊雷般的鼾声。
“因为他们拉了一上午板车,人特别累的时候会忍不住打呼噜,以后这样的情况会很常见,听习惯就好了。”
林冬至替她整理好黏在脸上的碎发,轻声解释着。
“好吧,我会努力习惯的。”林小满也明白这是没办法的事。
“闭上眼睛睡觉吧,不然待会就要赶路了。”
林冬至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一会,林小满的呼吸就逐渐平稳绵长。
等醒来时,太阳已经没有那么烈了,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见她们醒了,许锦秀就过来把草席卷好放到板车上,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村长发号施令了。
林冬至见状赶紧和许老头道:“外公,让谨之弟弟上车吧,我想下来走走。”
“冬儿,是不是驴车坐得不舒服?你等会,外公给你找个东西垫着坐。”
许老头以为是驴车太颠了,她坐得不舒服,说着就要到后头的板车去翻找。
林冬至连忙将人拦下,解释道:“不是的外公,是我坐不惯驴车,想跟谨之换一下,况且我的体力可比谨之好多了,外公你就让我俩换着坐吧。”
许老头无奈,只得道:“好好好,那你和谨之轮着来,你累了一定要和外公说,可不能强撑知道吗?”
“知道啦。”得到准许的林冬至朝许谨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到驴车上去。
许谨之满脸感动地看着她:“冬至姐,你简直太好了,真够意思,我就上去坐一会,待会停下来休息就换你上去。”
他平时不好动,喜欢看书,走这半天路差点要了他半条命,但阿爷说他是男子汉,他现在太弱了,首先要把力气提起来,才能有个男子汉的样子,可他实在是太累了,腿也酸疼得厉害,他保证就上去歇一会,一会一定下来赶路。
舅母柳氏知道自个儿子的身体,闻言也对林冬至感激一笑,若不是外甥女开口,公爹肯定是不会让谨之上驴车的,早在出门前他就说过,要趁此好好锻炼谨之。
驴车上,柳氏坐在儿子身边,在狭窄的空间里给他艰难捏腿,又担心儿子心里会不平衡,边捏边说道:“刚开始走这么长时间的路肯定是会疼的,等习惯了就好,你看村里那些比你小的孩子,一样在咬牙坚持硬着头皮走,我们谨之可不会输给他们对不对?”
“娘,我知道的,我就是刚开始有些受不住了,待会停下休息我就和冬至姐换回来。”
知道许谨之心里没有不平衡,柳氏也就放心了。
林冬至走着走着渐渐落到林家板车的位置,和她几个哥哥弟弟一起走。
一开始他们见她没上驴车还有些不解,听到是她坐不习惯驴车才恍然,林云霄还想拿过林冬至身上的包袱,想让妹妹走得轻松一些。
林冬至见他状态好没有自己好,就没同意。
四人刚开始还能聊上几句闲话的,走着走着实在是太热了,渐渐就没有说话的声音了,年纪较小的林云志,脸都快垮到地上了,林冬至见了便拉着他的胳膊带着他往前走。
大概走了两个时辰,村长才下令休息两盏茶时间。
驴车上的许谨之跳了下来,让林冬至上去坐。
林冬至状况还好,不是很想上去坐驴车,就没上去,刚好能让驴车里的人坐得宽敞些。
林家这边杨氏瞧着小儿子的脸色不太好,便下来让林云志坐了上去,她这一下来,许锦秀也跟着下来了。
简单歇息过后,队伍开始缓缓挪动,林冬至兄妹二人有些担心许锦秀的身体,于是两人就跟个左右护法似的,一左一右守着许锦秀。
许锦秀被兄妹俩一左一右“挟持”着,觉得有些好笑的同时心里是止不住的欣慰。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走到一个较为平坦的林子,村长让猎户进去探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危险后,铜锣一敲,让大家在此休息。
赶了一天路,终于可以休息的众人连忙纷纷开始铺草席,晚食大伙都是啃的干粮,因为实在是太累了,懒得再另外生火堆煮晚食了,逃荒的前一夜,大伙都准备了许多干粮,就是为了方便和累的时候不用生火做饭。
林许两家都带了不少油布,夜晚温度低,在铺草席之前,先铺了油布在底下垫着,再铺上草席,然后再将驴车上的被子搬下来铺好。
几个小姑娘依旧是睡在一起,男娃们就睡在旁边,两家的大人各睡一侧,好将孩子们护在里头。
队伍里生着火堆,安排了守夜的人,没过多久就响起了鼾声。
林冬至和许立夏两人哄睡小满小暑两个小豆丁后,都有些睡不着。
许立夏是因为刚开始逃荒还有些不适应,而林冬至则是再一次踏上逃荒之路有些感慨。
“冬儿,你以前也是这样睡的吗?”
两人靠在一起,小声说着悄悄话。
“一个人的时候,晚上都是爬到树上睡的,因为睡地上没有安全感,你都不知道,睡一晚上下来,手脚都麻了,现在家人都在身边,周围都是一个村的,总算是不用提心吊胆,可以美美地睡觉了。”
林冬至察觉到她的不安,刻意将语气放轻松,好让她能宽心些。
“树上还能睡人啊?”果不其然,许立夏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
“当然可以,不过得找大一点的树,不然容易摔下去。”
许立夏问:“那你一个人会害怕吗?”
林冬至答道:“刚开始会有点,后面就不怕了。”
因为走着走着你会发现,人心才是这一路上最可怕的存在,自然也就不会觉得旁的可怕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直到许立夏的声音慢慢弱了下来,林冬至抬眼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便甩掉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跟着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