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声音,平静而柔,却坚定的让人无法再去否定些什么。
良久,季宴礼叹出一口气,似是无奈,又像是妥协。
“哥哥也没有别的意思。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季宴礼只是想告诉她,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他都会站在她这边。
“哥哥相信你的能力。但是小宝,如果有任何难处,你要学会找人帮忙,无论是我,还是你堂哥堂姐,千万不要自己忍着。”
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如今却柔和了下来。
林枳夏没有应季宴礼这句话,只是告诉他,自己从来不是会吃亏的人。
城东今晚的展览会是有关历史文物创新设计的,主题是镜花水月。
林枳夏有些惊讶季宴礼会来亲自参加这种展览。
似乎是注意到林枳夏疑惑的表情,季宴礼轻咳一声,告诉她季家最近和周家有一些私下的合作,所以才过来看看。
周家从政,随着周桁哥和周诠哥开始崭露头角,周伯父便开始逐渐从官场上退下来,如今在接管家族事务的同时,还在市博物馆担任馆长。
季、周两家的事,林枳夏也不好意思多问,随即跟着季宴礼参观起来。
展览是在半山海举办的,是一所不同于叙兰时这种以承办酒席为主的宴会厅。
现在他们正处于以“镜”为主题的这一片区域,主要是以高新技术为主的文化创新。
林枳夏对这一板块不太了解,因此兴致不算高。
而一直暗暗留意着林枳夏的季宴礼也很明显注意到了,正打算开口提议去下一个展区,就见迎面走来了一个中年男人——是季家的一个合作伙伴。
林枳夏见状,主动开口和季宴礼说,自己想要单独去逛逛,让他不用担心自己。
男人沉静的眸子落在她身上犹豫了片刻,便颔首示意她先自己去参观一会儿。
林枳夏打算按着顺序逛一圈,于是便直接去了第二个展区。
“花”还真是字面意义上的花,林枳夏一进到这片展区,还以为自己到了个花鸟市场。
主展厅主要以盆栽为主,有摆放着许多造型新奇的盆景。在一堆绿植中,她还看到好几个熟客。
雀梅、黑骨茶、黄杨、榆树…这些都是宋二伯母喜欢的盆栽植物。
思及此,林枳夏不由得想起了云栖画廊。
那是母亲早些年创办的画廊,请了四个家族中最有闲情逸致的宋二夫人来担任画展承办人。
母亲失事之后,画廊便交给宋二夫人来打理了。
宋二夫人何诗影,是南城世家的女儿,是盆栽技艺的传承人。
几个府中每年修葺的时候,宋二夫人都会参与其中,对府中进行一些调节。
除此以外,她还会很多非遗技巧,林枳夏还记得小时候的插花课还是由她来教的自己。
总之,宋二夫人是位艺术造诣很高的长辈。
从“花”的展厅出来,右转,通过廊道,便到了下一个展厅。
这里主要以纸质作品为主,展出了不少有名的书画作品。
林枳夏自小便喜欢画画,加上小时候被爷爷带着学过一段时间书法,对丹青也算是略懂一二。
将展厅里的作品欣赏了一圈之后,林枳夏才奔着今天自己真正的目的地去了。
最后一个展厅占地最大,展示的东西,都是和文化有关的手工制品,说是一个非遗文化的展览馆也没什么差错。
林枳夏先是绕了一圈,才缓步走到自己想仔细观察的片区。
山禾悦作为一个制作传统服饰的工作室,如今最致命的一个短板,便是没有新意。
永远在不断地重复着倒差不差的款式,只是换一下颜色、布料、装饰品,便可以叫做新款。
想要让山禾悦扭转颓势,就必须融入新的灵感和技术——这就是林枳夏站在这里的原因。
历史上关于服饰的技巧和创意有很多,光是这个展览中的各类刺绣和各种染色技巧,加起来都不下十种。
林枳夏不理解,为什么山禾悦这几年的产品都没有什么新意了。
可能是她一个门外汉看不出什么门道吧,只能等接手之后,先去了解详细情况再做决定。
林枳夏这样想着,出了展览厅,往盥洗室走去。
“长赢,你也来这个展览了啊。”
“嗯,来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收获。”
被叫做长赢的女人不咸不淡地回应了一声。
林枳夏推开门,准备掀开帘子出去,却被后面一句话硬生生拦住了脚步。
“是为了山禾悦嘛?”
那女声又开口夸赞道,“长赢你好厉害啊,年纪轻轻就接手了工作室好几年了。”
听到这话,林枳夏才想起来那长赢到底是谁。
母亲过世后,画廊由宋二夫人接手,但山禾悦却不知道应该交给谁。
林家长房只有林枳夏一个孩子,而林家的长辈也不可能腾出时间就为了一个工作室,于是林老爷子大手一挥,决定将山禾悦挂在林家管理的服饰产业名下。
彼时,在隶属林家的一众豪门世家之中,和服饰行业有关的,只有孟氏和林家关系最为紧密。
孟老爷子孟方煦原先是林老爷子的言官,后来因家庭变故,便请辞了言官一职,继承了家业。
而刚才被唤作长赢的,是孟家长子的独生女,孟长赢。
她只比林枳夏年长两岁,据说是成年之后便开始慢慢接手山禾悦的事务了。
谈及孟长赢,林枳夏其实没多少印象,只记得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有见过她。只不过…印象中的孟长赢,并不是个讨喜的角色。
林枳夏没再过多回忆,凝神听着她们接下来的对话。
这边,听见女人的吹捧,孟长赢见怪不怪都敷衍了她两句。
身为孟氏如今唯一的继承人,孟长赢从小就是在吹捧中长大的,这样过来想和她套近乎的人,也自然不在少数。
“那长赢你有什么新收获吗?”
“没什么意思,翻来覆去也就那些技术,我们工作室用不到。”
女人语调微扬,似乎是有些不耐烦。
站在盥洗室内的林枳夏微微低头,眉头轻蹙,有些嘲讽。
果然对牛弹的琴,根本就不需要挑什么好曲子。没品的人吃着山珍海味也觉得味同嚼蜡。
不过林枳夏没出声,只是静静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见孟长赢面上有些不快,那位富家小姐也不好意思再说些什么,迎合了几句,便打算离开。
“哦,对了。”
孟长赢又出声叫住那人。
“回去记得和伯母说一声,你就说山禾悦的新料子到了,孟大小姐问她什么时候来定做几件新衣服,她会懂什么意思的。”
那千金应了声好,便匆匆忙忙离去了。
盥洗室内,林枳夏总算明白怎么个事儿了。
原先她看工作室的成衣销量惨淡,反而每个月都有几家太太约着去定做衣服。
她还以为是太太们都喜欢穿定制的衣服,便让姜止去收集这几年由山禾悦定做的成品,偏偏姜止整理好的资料里定制的衣服款式也没什么新意,数量也不多。
她当时还以为是姜止没给完资料,去问了才知道,是根本没有见过这些定做衣服的太太们将山禾悦的成品穿出来过。
林枳夏轻嗤一声。
兜兜转转,原来真正作怪的人在这里。
有些人做了人类想成仙,坐在地上要上天。
借自己家的势去施压逼人购买衣服,也亏她想的出,怕是自己再晚几年回来,山禾悦的名声都被她搞臭了。
孟长赢想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来维持山禾悦和谐的假象,用它来给自己的履历添砖加瓦,也不问问她季曼淑的女儿同不同意。
思及此,林枳夏的脸上浮现出笑意,而眼神却无比淡漠。她带着微笑将帘子一掀,就这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