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层，房间内。
衍空听到林墨的话，神色间透出几分纠结，似在犹豫是否该将某些事说出口。
有些事，一旦说出口，便会沾染因果，而这对修士的道途无疑会产生影响。
林墨见状，大气直言：“有什么话就直说。”
衍空想到这几日顿悟中冥冥中的指引，终于下定决心。
“道友，请先听我一言。”他缓缓开口，“这是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甚至可能改变整个天遗大陆的格局。”
林墨眉头一挑，语气平静：“你是说，你想推翻云渺仙朝的统治？”
“不错。林道友果然察觉到了。从我师尊开始，这件事就已经在谋划。”
衍空显然对林墨的能猜测出毫不意外。
“详细说说。”
林墨直接道。
衍空摇头，带着几分歉意：“林道友，计划细节涉及众多人的安危，恕在下无法直言，还请见谅。”
“那你推翻云渺仙朝的动力是什么？梦想？”
林墨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戏谑，他不相信修仙界会有单纯为理想行动的人。
因为修士大多利己，无私之人少之又少。
每个修士对自己的道途都有不同的追求。
如他自己，所求不过是大自在、大逍遥，但实现这些的前提，便是足够强大的修为，所以他的全部计划始终围绕这一目标展开。
然而，衍空却神色凝重，认真说道：“没错，正是年少时的誓言。林道友可知，我修仙的真正意义是什么？”
说到这里，衍空平静，带着一丝深沉的感慨：“我的目标，从来不是成仙，而是……”
林墨静静听着，头一次与元婴修士探讨道途，不由生出几分兴趣。
衍空越讲越激昂，从千年前缓缓道来。
……
那是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一个放牛的孩子正在山头望着天。
突然，天边降下几位“仙人”。
他们身着制式道袍，乃云渺仙朝天征司修士。
所谓天征司，是专门负责寻找灵根者的机构。
他们借助引缘盘，在天遗大陆追寻有中品灵根以上资质的凡人。
为了避免仙人传说扩散，云渺仙朝采取了极其残忍的手段。
凡见过修士之人，记忆都会被彻底清除。
而那些灵根者的亲人，更是被直接处决，以斩断凡尘念想。
灵根者被带入仙朝外层城池，也被清除记忆后，进行至多三十年岁的“培养”。
那个放牛的孩子，正是后来的衍空。
根据他的描述，他当年被洗去记忆，强行带走。
十二岁时，在外城的一轮天赋测试中，发现他是五百年一遇的极品灵根，随即被天机阁上一代掌控者选中为弟子。
他的师尊精通天衍之道，早有意栽培衍空。
在师尊的指引下，十八岁筑基之际，他已初窥天衍术的门道。
随后，他试图推演自身身世，却得到一个残酷真相。
当他找到机会返回出生地时，那里早已被夷为平地，寸草不生，村人无一幸存。
彼时的衍空正当少年，虽未恢复记忆，但眼前的一切让他心中隐隐作痛。
就在那刻，他的师尊出现在身后，说道：“衍空，凡尘如梦，这是天机阁历代的宿命，为师亦无法阻止。”
说罢，他一指点在衍空的眉心。
记忆觉醒的瞬间，得知真相，衍空泪流满面，跪地不断磕头，心中发誓——必将云渺仙朝颠覆，解放众生，此等仙道，不要也罢！
此后，他日夜修炼，苦研天衍之道。
三百岁那年，他成就元婴，修行速度甚至超越了当初开创仙朝的云渺化神。
从那以后，衍空便开始了长达千年的谋算。
……
说完，衍空笑道：“让林道友见笑了，这些不过是我的一些牢骚罢了。”
林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面色如常，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假设事情为真的情况下，这个故事虽不复杂，但其中透露出的坚持却让人钦佩。
一个修士在少年时期立下远大宏愿，千年来不断努力谋划，知行合一，始终追逐心中所想。
哪怕千年已过，衍空仍未放弃，依旧坚定前行。
这份执着，让林墨心中一动，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衍道友，故事虽简单，但你的坚持让我钦佩。修道之人，如你这般怀赤子之心者，心怀普通修士与凡人，实属难得。”
林墨语气中带着几分敬意。
“林道友谬赞了。千年谋算，我早已疲惫不堪。若非前几日道友点醒我，计划恐怕已经功亏一篑。”
衍空说完，再次拱手深拜，行以大礼。
林墨坦然接受，随后说道：“衍道友，推翻云渺仙朝非一日之功，但眼下可否先帮我个忙？我的事很快就能完成。”
衍空点头道：“道友尽管说，只要能帮上忙，在所不辞。”
“很简单，我需要你稍后使用天衍之术，推演一下我的信息，就像之前那样即可。”
“竟如此简单，自当效劳。”
两人商议妥当，林墨稍作准备后说道：“道友，现在先推演一下我当前的信息吧。”
“好。”
衍空应道，随即掐指运转法术，开始推演。
“奇怪，我并未推算出其他信息，依旧是最初的情况。”
片刻后，他停了下来，眉宇间透出疑惑。
他心中暗忖，林墨是否在测试他，因为此前推演出的信息显然有误。
林墨不置可否，暗中激活一道天机织幕符：“道友，此刻再推衍一番。”
衍空闻言，再次运转法术开始推演。
这一次，他的指诀越掐越快，直到一炷香后，脸色骤变。
“不好！”
他一声低呼，喷出一口鲜血，熟悉的场景再次上演。
他赶忙取出一颗丹药服下，调息片刻后，神情中透着一丝后怕：
“林道友，天机不可深测，有此等手段，你应早些告知的”
林墨观察着衍空的神色，见他并无作伪，点头说道：“多谢道友相助。”
衍空摆了摆手，疲惫地回应：“不必如此，这是我该做的。”
说罢，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道友，近几日我两次反噬，伤势不轻，急需休整疗伤。还请道友移步至二十层稍作歇息，其他事情以后再谈，如何？”
此时的衍空，气息明显衰落，仿佛遭受了极大的创伤。
林墨看了他一眼，心中闪过些许思索，道：“不知可否让我在这皇城中四处走走？”
“当然，只要道友不靠近皇宫，身穿我们天机阁的法袍，无人敢拦。”
林墨没有多说，转身离开房间，踏上传送阵，前往二十层。
房内，衍空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变得愈发深沉，双眼再次化为灰白。
他心中低语：“千年来，我已算尽天地万物。区区变数，又能如何？”
紧接着，他低声笑了起来，笑声逐渐高昂，最终化作大笑，回荡在空旷的房间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