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怎么查到我的?”宋华林长吐烟雾,声音沙哑,像是许久未曾开口,又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咙。
黄景光和常明对望一眼,露出惊奇眼色。
宋华林,果然是凶手!
李禹倒也真没靠近,回道:“现场有你遗留的证据。”
“是吗……”宋华林显得颓废萎靡,露出懊恼之色:“我已经很小心了啊……”
他倒是没有怀疑李禹说的真与假,毕竟警察已经找上门来,证明警方一定是找到了关于他的证据。
李禹摇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当你选择杀人时,落网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宋华林呵呵冷笑起来,脸上闪过一抹狰狞和怨恨:“那个女人就该杀!”
“你们知道她做过什么吗?!她不死我心难平!”
“之前也许不知道,当我看见墓碑,大概就能猜到了。”李禹声音低沉。
电筒的光线侧照过去,能看见墓碑上镌刻的文字。
爱妻熊娟之墓,在这四个字的左侧位置,又多了四个崭新的红色小字:爱女念文。
宋华林脸色癫狂:“那个女人毁了我,毁了我的家庭!”
“还有两个多月啊,念文本该就能顺利出生!我和娟儿怀揣着多么美好的愿景,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就是为了迎接她的降生,可现在都被那个贱女人给破坏了!”
“如果不是那晚她上门闹事,娟儿就不会摔倒,你知道吗!等我送餐回店的时候,娟已经在地上大出血,当我把她们母女送去医院时,医生说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我送的太晚了!大人保不住,孩子也被迫七个月就早产!”
“在那一刻,我的家庭,我的人生,彻底毁了!”
宋华林眼中仇恨弥漫:“为了救念文,我强忍着失去娟儿的痛苦,本想继续经营外卖店维持收入,可是在一个夜里,那个女人又点餐了……”
“她在这一个月,在我店内点了四次,不仅全部恶意差评,还全部申请了退款!就因为第一次她点的时候,说外卖中有脏东西,我让她退货就退款,我还特意派骑手上门去取餐,但她告诉我已经扔掉了,骑手回来告诉我,其实是她吃掉了!”
“我不肯退款,她申请了平台强制介入退款,原本我认栽了,没必要去怄气,但这女人三番两次还在我店内点外卖,不仅说话难听,还就是要找茬!”
“后来娟儿去世后,她再点外卖,还耀武扬威辱骂我,说我废物男人,嘲讽我半夜还让孕妇做外卖,一碰就倒,干脆别做外卖,让孕妇出去碰瓷,那样赚钱还快!”
“我这才知道,是她跑来店里闹事,才导致娟儿摔倒,她却在娟儿摔倒后,径直走了!”
宋华林眼睛一闭,泪水滑落,歇斯底里怒吼。
“这个贱人该死!她如果送娟儿去了医院,她们母女根本不会死!半个多小时,我不知道这半个多小时,娟儿到底承受了怎样的痛苦和绝望!”
一时间,李禹三人都格外的沉默,不知道怎么说,只好当个听众,没有开口插话。
宋华林脸色慢慢趋向于平静。
“所以我要杀了她!”
“在这之前,她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过错,我清楚,贸然找上她家地址,这女人肯定会有些警惕,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于是,我准备了工具,故意打开店铺,只为等待她下单,亲自上门,在前几天的深夜,果然又等到了她下单……”
“我故意拖延了一个小时过去,果然,刚打开门,她就满嘴辱喷粪骂人,看着她骂骂咧咧的样子,我心里越愤怒……把她迷晕后,绑了起来。”
“她嘴既然喜欢骂人,我就把她用过的姨妈巾塞她嘴里,她终于怕了,疯狂向我求饶,向我认错道歉,我看着她恐惧的样子,心里没有一点快感,只想把她杀死!因为我知道,她不是觉得自己错了,她只是知道自己快死了!”
宋华林眼中露出一丝解脱,慢慢说出了作案经过。
“杀掉她后,我仍然不觉得过瘾,还割掉了她的舌头!我原本以为我隐藏和安排的很好,没想到还是被你们警方找到了。”
宋华林吐掉烟,拿起一旁白酒瓶,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眼神间更为的迷离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念文在昨天也没熬下来……”
他眼神悲怆的靠近墓碑,脸贴着墓碑的名字,双手紧紧抱住墓碑,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娟,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李禹在原地静静地站着,内心五味杂陈。
他看着宋华林在墓碑前逐渐情绪崩溃,从低泣慢慢变为痛哭。
再到后面的撕心裂肺。
李禹抿了抿嘴,道:
“宋华林,今晚,你就待在墓地,天明后随我们回警局,今夜我们不打扰你,给你时间独处,不过需要戴上手铐,如果你不答应,我只有采取强硬措施。”
宋华林擦拭了下眼泪,他看向李禹,目光中仍旧充满悲伤,闪过片刻的犹豫,最终放下了手中的刀。
“到天明吗……也挺好,谢谢了……”
李禹从黄景光手里接过手铐,走过去,宋华林这次并未反抗的戴上,戴上后,也把刀给拿走了。
李禹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宋华林僵硬的肩膀,随后就带着两名组员离的远了一些。
夜风吹拂,墓园中更为萧瑟。
三人抽着常明兜里的烟,目光注视着宋华林方向。
一时间,三个大男人都有些怅然。
“老黄,宋华林的杀人动机,你觉得情有可原吗?”
黄景光咳嗽了几下:“如果宋华林说的是真的,从法律上来讲,他做的是错的,但情感上,就不好说了。”
常明苦笑唏嘘:“组长,老黄,宋华林交待了事实经过,但刑警课程第一大忌,就是不和罪犯共情,别给自己随便上枷锁呀。”
黄景光弹了弹烟灰:“我知道,还要在这待一晚了,在这里聊些闲话,法不容情,我们要做的就是维持安定,维护法律底线,要是人人都像宋华林这样做,社会还不大乱套。”
李禹长叹:“归根结底,有因才有果,在我看来,他担当起了所谓丈夫的一种责任,若放在古代,都能称得上是有情有义的大丈夫,只是这个中滋味的苦楚,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黄景光和常明一时无言……
可惜,这不是古代,杀人,那便是犯法。
墓园的夜风呼啸凛冽,端额是寂寥荒芜。
山腰上,是良久的沉默,夜风吹拂过草木。
一阵低语时有时无响起,就像是在讲故事,平缓中带着爱意。慢慢地,便是恸哭的声音在空旷的半山腰回荡,久久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