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见过小郎君。”
这话响起,房间骤然安静。
李丽质和李承乾微微诧异,冯太医则看眼神剧变。
这并不是普通的见礼。
要知道,皇后不仅是后宫之主,更是陛下至爱,她才是真真正正在长安城横着走的人。
如今竟然以长孙身份向一个年轻人见礼,可见这礼有多恐怖。
换个容易理解的说法,大唐皇帝在殿上对一个人恭敬施礼,全天下没几个人受得起。
太医暗叹,这小郎君到底是什么人?
长孙夫人张口无言,任谁都明白,皇后的身份高高在上,全天下,无须向任人见礼。
为何?……
长孙冲想跟她解释,但想到阿爷能向他隐瞒糖果的由来,也会向阿娘隐瞒小郎君的存在,而且姑姑的态度也表明,不想更多人知道,他只能忍住不说。
“阿娘!~”小兕子一见到阿娘,便兴奋地小跑过去,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陆远颇为正式地作了个揖:“陆远见过皇后。”
皇后同样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家嫂嫂乃是一介女流,情急之下难免有所失言,望小郎君海量,不要放在心上。”
陆远浅浅一笑:“皇后言重了,陆远不过是升斗小民,哪有资格怪罪别人?”
陆远对这里的规矩知之甚少,只能凭着电视剧里的台词,勉强应付。
他以为说得还可以,长孙夫人听了,顿时露出见鬼的表情。
陛下三番四次要册封长孙无忌为司空,却被长孙无忌推却。虽然如此,陛下还铁了心似的要封赏,也就说是说,不久之后,她便是司空夫人。
司空贵为三公之一,虽无实权,却不是一句位极人臣可以形容的。
三公啊!
未来三公夫人被说成一介女流?
亏你敢说出来。
就算是皇后,也可能有被弹劾的风险。
更可恶的是,这人还自称升斗小民,这不是对她啪啪打脸吗?
她正要说话,余光瞥到儿子咬着牙要坐起来,急忙箭步过去,“冲儿,你起来作甚?”
长孙冲摆摆手,示意她别说话:“小郎君,家母着紧我,语气不小心重了点,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代她向你赔罪。”
冯太医暗暗吃惊,连这个受尽天家宠爱的长孙冲都要忍痛陪罪,这个小郎君到底是何方神圣?
陆远却是眉头暗跳。
好一招苦肉计。
此时,陆远若是继续再板着脸,反而显得自己小气。
却不知道长孙冲自小怕痛,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诚意。
李承乾两步上前,用调侃的语气说道:“表兄,你还是躺下吧,小郎君又没说什么,是你们占着位置没给他机会,难不成隔空把药丢过去?……砸到你伤口怎么办?”
这话说得漂亮,既化解了长孙冲的尴尬,也能给小郎君一个下来的台阶。
皇后微微一笑,给太子一个赞许的眼神。
小兕子听了,小手在空中划个圈:“小囊君变变变,有贴贴不痛哒~”
小兕子的声音如冬日的暖阳,驱走了陆远脸上的寒意。
他转过身,把药箱放在最近的桌上,双手同时解扣,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药品。
太医双眼死死盯着药箱,似乎要从蛛丝马迹之间,发现是哪家药号的隐世瑰宝。
可惜药盒上颜色各异,字体密密麻麻,相隔十尺,根本无法查探。
陆远的手指在几种镇疼药上划过,最后定格在一个麻醉喷雾上面。
既然要装逼,就来个最强劲的,反正他们要的是效果,当然越快越好。
只见他嘴角翘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转过身,摇了摇瓶子,来到床前,对准长孙冲肚子上的伤口,嘶的一声直接喷下去。
长孙冲只觉腹中一凉,肚皮上顿时麻麻的,片刻后便感觉不到一点痛楚。
那感觉颇为奇异,他还想摸一摸,伤口是否真的存在。
陆远冷声道:“别动,你的手脏,沾上细菌,伤口感染就麻烦了。”
长孙冲马上住手。
李承乾不能感同身受,但从长孙冲的脸上不难看出,药效斐然。
太医惊得目瞪口呆,他很想问,到底是什么神药能迅速起效,而且那喷雾方便快捷,水气化雾瞬间完成,那操作简直不能太帅。
与他们煮水配药相比,简单到令人发指。
陆远见太医愣着不动,提醒道:“还不给他缝针?”
太医陡然一愣,“那个……小,小郎君不是你……”
太医有点语噎,他还想期待陆远还有什么让人惊叹之法处理伤口,陆远却让他缝合,这不是叫他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么?
他哪敢?
陆远禁不住狡黠一笑。
兽类麻药就好用,轻轻一喷就能镇住人,格逼满满。
他当然不能给长孙冲缝合伤口,否则凭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很容易翻车的。
陆远将麻药放好,双手挽在胸前,摆出一副袖手旁观之势,令太医颇为无奈。
长孙夫人几次有质问的的冲动,哪有医到一半丢给别人的道理?
傻子都能看出陆远手段高明,当然希望儿子让他治理,但之前的小矛盾,让她拉不下面子。
太医觉得不能再耽误了,只好展开针包,穿针引线。
一切准备就绪。
瞧着冯太医徒手缝针,指甲上更有一圈黑边,陆远有点担心,问道,“冯太医,你那针不用烤一下吗?”
冯太医压力山大,心道:我的针早就烤过了。”
李丽质知道,却找了另一个借口:“小郎君,我们的针烤过会有黑碳。”
谁的针烤过不发黑?
陆远也顺着她的意思,故意一拍额头,“对哦。”
都怪最近视频刷太多,忘记了医学生博主用的都是酒精灯,抹的是碘伏。”
陆远:“你们这样不行啊,万一细菌感染,伤口发炎,到时肠穿肚烂更惨。”
太医暗暗点个赞,这话他是不敢说出来,但又是最担忧的。
果然,长孙夫人一脸惊恐地问,“冯太医,什么肠穿肚烂?”
太医回道:“回夫人,缝针后需勤加换药,其中不能碰水,假如伤口化脓,容易引起溃烂,最坏的结果……”
话未说完,长孙夫人听不下去:“承乾,听说孙神医在京城,不如……”
李丽质安慰道:“舅母,冯太医只是说最坏的结果。”
李承乾劝道:“表兄情况并不严重,假如请孙神医,最少得花费半天时间,又不能拉着他外出寻找,这样做更耽误病情。”
长孙夫人急了,扯着李丽质,“长乐,你说该如何是好。”
说话间,眼珠子瞟向陆远。
李丽质无奈,所有人眼中,她是长孙家未来媳妇,无法做到置身事外,只好硬着头皮问:“小郎君,有更好的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