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缓缓闭了闭眼,呼吸轻浅,似是极力压下内心的翻涌,过了片刻,才勉强露出一丝虚弱的笑意,低声道:“我醉了,扶我……扶我回房吧。”
西妃见他面色微白,满是疲惫,便连忙点头,不再多问,双手用力稳住李莲花的身形,耐心而小心地将人搀扶着离去。
李杜甫微微一笑,牵着语诗缓缓离去;陆剑池则被玉胭挽着,满面得意地随着她前行;赤龙则默默走回了慕容腰身边。清儿嫌弃地从方多病身边急急闪开,东方皓目光却始终黏在不远处的碧凰身上。
东方皓笑得猥琐,上前两步:“碧凰,今晚该不会又推脱了吧?走吧,别惹我不高兴。”
玉楼春听罢,眯眼一笑,低声道:“碧凰,今晚便随东方兄弟去吧。”
碧凰忽然一跪,低眉敛目道:“主人,碧凰不能从命,碧凰心中只有主人,绝不会委身他人。”
玉楼春脸色顿时沉下来,冷冷道:“碧凰,身为管事,就该带头遵规守矩。选了香红,便要侍寝,不要坏了女宅的规矩。”
碧凰却执意摇头,面色决然:“碧凰知自己违命在先,可心中情意已生,宁愿受罚,也不愿违背本心。”
玉楼春冷冷地盯着她,眼神里透出一丝不耐,淡声道:“你是看自己有些积蓄,不怕扣银子了吧?既如此,罚你去摘星台跳舞一整夜,以解客人们的不满。”
方多病眉头紧皱,忍不住出声:“玉先生,碧凰对你有情意,何错之有?竟要如此重罚!”
碧凰却轻声回道:“碧凰不过主人奴婢一人,方公子乃外客,这等小事,不必劳心。碧凰领罚便是。”说完,她低头行礼,径直走出大殿。
方多病愣在原地,心中有气却无从发作。玉楼春瞥了一眼方多病,似笑非笑地对东方皓道:“东方兄弟,看来让你失望了。不过方少侠今晚也许不需要,让清儿和缤容都去陪你如何?”
东方皓大喜:“真是好啊!我今夜倒成了最大赢家!”
清儿闻言,面色骤变,惊慌失措地叫道:“不,不!我陪方少侠!”
东方皓见她反应,脸上笑意更甚,伸手便想去拉清儿。清儿急忙往方多病身后躲去。方多病冷冷拦在清儿身前,声音坚定:“清儿姑娘今晚……要陪我。”
玉楼春闻言放声大笑,掷地有声道:“这才是来漫山红该有的态度,方少侠开窍了!此间美景良辰,何必装模作样。”
东方皓虽有不满,听到玉楼春的安排,也只好作罢,嘟囔道:“那明天可要给我些补品好好解渴!”
玉楼春拍了拍他的肩,眼中带笑:“明日自会送上大补之物,让缤容好生陪着你就是。”
东方皓这才露出笑意:“也好,也好。”
玉楼春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明日一早,贯日亭上共赏香山日出。今夜诸位便各自度良宵去吧!”
说完,他一挥袖,笑声朗朗地离去。
西妃将李莲花扶到床榻上,看他神色隐隐带着倦意,轻声问道:“李神医可是身子不适?”
李莲花微微睁开眼,露出一丝淡笑,声音略显疲惫:“没什么大碍,只是醉了酒心疾犯了,歇一会儿就好。”
西妃松了口气,语气温柔又小心:“既然如此,妾身伺候神医更衣吧,或许能让神医更为舒坦。”
李莲花微微摇头,挪身避开她的手,笑道:“姑娘不必费心了,我惯常独自清静些,不太习惯人近身。”说罢,他扶着床沿,起身抱起一床被子,步履略显不稳,但依然坚定地走向外厅。
“咔嚓”一声,内屋门关上,西妃愣住,怔怔片刻后轻轻拉开门,果见李莲花正在外厅简单铺着被褥,神色淡然而自若。
西妃望着他,轻声道:“李神医这是有意避开妾身吗?”
李莲花站起身,目光温和又疏离:“姑娘多虑了,我只想着过会儿还要去找方多病谈些闲话,索性出来歇息,也好不打扰姑娘。”
西妃低叹一声,似乎将某种隐忍的情愫轻轻叹出:“李神医自有高义,妾身也自知无福相配。”她沉默片刻,轻轻抬起手,将指尖按在唇边,目光微带失落又含一丝哀怜,“既然如此,便只以指代吻,以表妾身心意。”
她轻轻将指尖按在李莲花唇边,深深凝视片刻,才起身退后一步,声音幽幽:“若美葵倾意只朝日,万花竞开终化颓。神医好眠,妾身不扰。”
言罢,西妃带着几分落寞转身回到内室,关上了房门。
李莲花还处于复杂心绪所带来的恍惚之中,并未避开西妃的动作,愣了一瞬,看着门外冷淡的烛火摇曳,微微摇头,叹息一声,缓缓躺在外厅的床榻上,满怀心事。原想着待西妃离开后便去试探梅若雪,他心中翻涌的念头一刻未停:若梅若雪真是阿娩……就在他沉思时,浓重的疲惫悄然而至,他的眼皮渐渐沉重,恍惚间,似乎看见了那道身影,朦胧而熟悉……
---
方多病与清儿刚一踏进房间,清儿便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下来,揉着脚抱怨道:“累死了,给我倒杯水。”
方多病愣了一下,有些无奈:“啊?”
清儿随手指了指茶壶,理直气壮:“就在那儿呢,我这一天滴水未进。”
方多病没辙,只得去倒水,回来时又见她眉头紧皱盯着桌子,于是迟疑地问:“还要什么?”
“点心。”清儿理所当然地说,眼睛盯着桌角上的点心匣子,“饿了一天,给我拿过来。”
方多病看着她忙着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禁有些无奈,倒也没忍住笑出声。清儿见状猛地抬头,防备地瞪他一眼:“你看什么呢?别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啊!”
方多病神色认真,正色道:“清儿姑娘,我只是觉得,你该改行了。”
清儿怔了怔,皱起眉头:“改行?”
方多病点点头,语气十分真挚:“清儿姑娘既无才艺,手脚也不勤快,动不动就噘嘴生气。若与这女宅的其他姑娘相比,实在相差甚远。既然如此,为何不离开此地?与其轻贱自己,整日提心吊胆,还不如另寻出路呢。”
清儿听得一愣,接着脸色骤变,啪地一声把手中的枣糕拍在桌上,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愤怒和羞辱:“你把我当什么了?我不是青楼女子!谁愿意待在这种地方?我想走能不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