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待了大半个早上，路只只是在完全浑浑噩噩地趴在电脑桌前昏睡中度过的……键盘上的字母在她模糊的视线里仿佛游动的符号，屏幕的光线一闪一闪更是刺得她眼睛生疼，却也驱不散周身那股沉甸甸的困意。最近她好像困乏得厉害，脑袋昏昏沉沉，思绪也像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就算她感知能力再差，似乎也觉得不对了。
她不经意地往外瞥了一眼，发现林北星最近似乎总不会长时间待在工位。那个位置常常空着，只有桌面上摆放了一堆各色各样的宠物零食，珠珠就在旁边一跳一跳不放弃的使劲扒拉。
公司备用手机里，垃圾短信一条接着一条，提示音此起彼伏，像尖锐的噪音不断冲击着她的神经。这比骚扰电话还难搞，骚扰电话好歹是真人打过来，可这些短信却来自不停变换的ip地址，防不胜防。路只只感觉头都要大了，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她揉了揉脑袋，满心烦躁。
她不清楚秦淮到底得罪了哪一方，可在她心里，总归不是秦淮的错。而且，这种手法实在和林北星那时待的地方手法极像。昨晚，她本想试探着问林北星，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反复摩挲，编辑好的消息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打开手机的那一刻，犹豫还是占了上风，谁又想揭开别人的伤疤呢？再说，怎么可能真的是同一群人。
半梦半醒间，路只只趴在电脑桌前，听着门外唐林、丁阿姨还有周游吵吵闹闹的声音。那些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传过来，模糊又遥远。她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自己好像完全不属于这里。她对南华所有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五年前，那些人和事就像老照片，虽然清晰，却透着一股陈旧感。她不知道林北星是不是也像她这么想，但此刻，孤独和迷茫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路只只抬起手，缓缓摸过面前的键盘，指尖轻轻滑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按键。在这整个世界，她至少有秦淮，秦淮是她在南华最重要的人。除了秦淮，她似乎已经与南华再无太多关联。
环顾四周，似乎大家都有家人，那些温暖的亲情围绕在同事们身边。可她对家人的感情却很复杂，既渴望拥有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又害怕再次面对曾经那些给自己带来深刻阴影的有血缘关系的人。比起现世记忆里那些不堪的过往，她更怀念和秦淮曾经在南华大学的欢声笑语，那些一起走过的日子，才是她心中最珍贵的宝藏。
人老了就会怀念过去，可她还不算多老呢。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被留在了过去，始终走不出来。
好困，好累，最近身体和情绪似乎都疲乏到了极点，她大概是病了吧？路只只吃力地撑起身子，缓缓伸了个懒腰。这简单的动作却让她感觉无比艰难，每一个关节都像生了锈，她不禁怀疑，系统开的buff莫非不管用了？
“叩叩，”一阵清脆的玻璃门敲响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路只只开口，才恍然自己嗓音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般粗糙。
“你不是说这个点要去接秦淮？你嗓子怎么了？”林北星放下手中的猫，珠珠轻轻“喵”了一声，便跳上一旁的柜子。
林北星的目光在路只只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眉头微微一皱，眼神里满是担忧，“你是不是发热了？”
“没有吧，”路只只晃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些，然后站起身。她的动作有些迟缓，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伸手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包，包带有些滑落，她又重新整理好。接着，她弯下腰去拾起一旁掉在地上的钥匙，这一弯腰，头晕得更厉害了，眼前一阵发黑，她咬了咬牙，强撑着又顺势站了起来，“我能有什么事，你见我生过几次病？”
“你嘴都白了，”林北星叹了口气，心里满是不安。她下意识觉得路只只的生病好像并不是突然的，而是像生锈的铁片，经过长时间的磨损，终于到了不堪重负的地步 ，大概是循序渐进的。
……
“饿的。”路只只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动作比林北星快了一步，率先走出办公室。她迈出半步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脸上挂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转过身来道，“诶，我接了秦淮就去吃饭，你去不去？”
“不去。”林北星看着路只只，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这些年，她尝试过无数次劝路只只，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此刻，她看着路只只还算利落的步伐，最终也只能无奈地补上一句：“去之前记得去买点药吃？”
“嗯。”路只只随意地应了一声，手里晃着钥匙，银色的钥匙在她指尖轻巧地打着旋儿，悠哉悠哉地朝着楼梯走去。
林北星呆立在原地，愣了好长一段时间。她心里清楚，自己在路只只的事情上，根本没有任何立场。其实，又何止是她，似乎任何人在路只只身边都找不到立场，仿佛谁都无法融入路只只和秦淮的精神世界。他们俩，就像是真的天造地设的一对。
在林北星眼中，路只只简直近乎非人的存在。她从不生病，也从不醉酒，甚至当时在缅北，众人都中了迷药，路只只却安然无恙。路只只受伤最严重的那次，林北星至今都记忆犹新。换做别人，怕是早就死了八回了，可路只只硬是挺了过来，而且每次都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她似乎总是在不断地刷新林北星对她的认知。
不过，路只只总是爱受伤，不是帮这个，就是帮那个。就好像在路只只看来，那些帮忙的事就像举手之劳一样轻松，可实际上，每次她都弄得自己遍体鳞伤。林北星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路只只下楼，出了门口，打开车门上车，最后发动车子缓缓离开，最后转身回了工位。
……
……
“诶，星姐，你会不会打游戏啊？”周游摘下耳机，朝着林北星挥了挥手，那脸上带着几分好奇和期待。
“不会，上班时间接外快举报。”林北星头也没回，径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周游坐在她身后，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北星自顾自地坐回工位，打开电脑，电脑屏幕上赫然是暂停的游戏界面。周游忍不住叫起来：“我还举报你摸鱼打游戏呢！”
“实在闲着没事，一会帮我取外卖，现在是午休时间。”林北星斜眼瞥了瞥周游，她胸口夸张的装饰链在灯光下闪烁着，此刻戴上耳机的她，活脱脱一个比周游还要像网瘾少年的中二病患者。
“靠，我不给你取。”周游话音刚落，不过一秒，微信聊天框里便弹出一个熟悉的链接。周游脸上闪过一丝纠结，紧接着无奈地叹了口气，“诶，我取我取……我取还不行吗”
实际上林北星的威胁只是逗他玩的，周游完全可以不点那个链接，只要不点，界面就不会黑掉。可照着周游的好奇心，没办法不热衷于挑战这种莫名其妙的“威胁”。
……
……
路只只开着车，缓缓驶向工商局。到达的时候，秦淮和林烁已经站在门口，正热络地寒暄着。
路只只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抬手揉了揉脑袋，拉下车镜瞧了瞧自己的脸色，莫不是自己最近真的睡太少了？
眼看着秦淮和林烁的视线往这边瞧，路只只转头从包里掏出个唇釉涂了两下，按下车窗，正巧对上林烁的视线摆了摆手。
林烁这个人其实挺不错的，可一想到沈仪章，路只只心里就莫名地膈应。她这会难受得厉害，心情自然也糟糕透顶，她哪敢下去一起打招呼，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因着沈仪章那些不好听的话就全顺嘴溜出来了。
“诶，这不是，来接你了～”林烁挎着精致的皮包，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朝秦淮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走向了另一边停着的黑色汽车。
“行，今天谢谢你了林烁，”秦淮摆了摆手，便朝着路只只的车走来，上了副驾驶。
可刚一靠近，他就注意到路只只莫名不对的脸色，原本轻松的神情瞬间变得惊慌失措，立刻又从副驾驶下来，匆匆跑到另一边打开车门。
抬手触到的滚烫让他心里一紧，“发热了？”说着，他有些不信邪的将自己温热的额头贴了上去，反复确认后直起身，目光急切地把路只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声音里满是焦急，“说话？还能说话吗？还有哪不舒服？”
“我没事，秦淮。”路只只开口，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一般，这根本不是秦淮想要听到的答案。
“来，起来，我抱你去副驾驶坐，我们去医院。”秦淮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其实从未见过路只只发烧的样子，而此刻，看着路只只这副模样，他心里清楚，这哪像普通的发烧啊。
路只只根本推脱不了秦淮的强制性举动，被他带着去了医院，高烧三十九度，秦淮到底是有些生气，可张了张口半天也没想出什么能责怪路只只的话，她实在不常生病，除了受伤他就没见过她生病。
“患者应该是长期精神压力过大，导致体质免疫力降低，从这些指数来说，她的身体不是很好，退烧针刚刚已经打过了，等烧退下来后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戴着眼镜的医生，盯着报告反复看了半天，眉头微皱，“后续如果再有问题随时复查，或者，你可以带你老婆去看看中医调理调理。”
“好，麻烦医生了，要是……没退烧呢？”秦淮心里莫名紧张，路只只实在很少生病。
他低头看，打过退烧针的路只只正半侧身子坐在凳子上倚着他，还未退烧的人依旧这会脸色不白了，却红的厉害。
“目前看报告单没什么问题，如果一直没退烧就做个全面检查留院观察。”
“好，谢谢医生，”最近住院的病人格外多，秦淮也只能半抱着路只只去了医院的长廊上坐着等待退烧。
“回公司吧，垃圾短信的事还没解决，”路只只迷迷糊糊地被秦淮按在怀里，嘴里还嘟囔着，“我真没事，住院那么贵，还有干妈的费用，公司最近又没什么进账…”
“好了好了，歇会吧，现在嫌我没钱了？”秦淮眯着眼，微垂的眼眸下是打碎的光点，但嘴角却依旧上扬着扯出个笑脸，“放心吧，攒了一部分专门给你留着呢。”
路只只一下子被噎住了，被秦淮的目光盯得说不出话来。她一直都知道，无论秦淮平时看起来多么小气，在她身上，从来都没吝啬过。其实仔细想想，秦淮以前也就是有点小财迷，远远称不上抠门，怕是这五年里经历的那些艰难困苦，才让他逐渐变得这般精打细算。
好在路只只最后退了烧气色好了许多，两人在外边吃过饭后秦淮拗不过她又带她回了公司。
……
……
公司楼下的咖啡摊附近——
“诶，我这上班摸鱼倒没什么，你这上班赚外快不怕被你老板抓着啊？”早上那个眼镜男依旧是一身西装革履。
“谁啊？我们老板娘都去局子里捞我们老板了，一时半会出不来的，现在公司里边，咳，”周游瞟了眼脚边正咬他鞋带的珠珠，“去去去，现在公司里边我最大，找你主人去。”
一旁站了一会的路只只和秦淮看不下去了，路只只无语的闭了闭眼，借着秦淮的力站稳身子，抬腿就踢翻了周游的板凳。
“啊……嘶！！谁，谁暗杀小爷？！！”周游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转头就见秦淮已经拽着路只只绕到了他的面前。
“你说谁最大？”
“嘶，你，你最大，你们都大……”仰视的视角着实让他心虚，周游揉了揉屁股站起来，撇撇嘴阴阳怪气，“恶人夫妇……”
“谁恶人，我才出去一会功夫你就跑出来赚外快了？”路只只一手掐着腰，一手拽着秦淮胳膊，声音不大，气势大。
“咳，这不是，没想到小淮淮出局子这么快……”
“什么出局子进局子，我没被抓！”秦淮说着往楼上瞟了一眼，“你是不是什么活都没干，全让林北星干了？！”
“胡说，我干了，骚扰电话和垃圾短信我都查了，林北星才没干呢！我是看她跑了我才出来的……”前半句话声势如虹，后半句话声如细蚊。
“都跑了？”秦淮叹口气，抓过路只只的手走在前边，回头示意周游，“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