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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瑞斯可能藏身的所有秘密基地中,我拿不准自己究竟该不该想到他会躲在巴尔登的首府。短短时间内,数百个、数千个,然后是数万个灵魂进入我的感知范围,那种灵魂的密集程度几乎让人目眩,就连斯凯霍普都无法与之相比。这里和杰莉萨侦察过的那座城市一样,有着奇特的层次结构:人行道叠着人行道,桥梁架在桥梁之上,人们可以从高耸建筑的顶层,不靠近地面,直接走到城市另一头建筑的顶层。

这让我想起利里奥佩上下的洞穴。很久以前,在始祖将我们提升到如今这般模样之前,我们曾生活在岛屿表面。但随着人口增长,而我们的岛屿并不宽广,所以我们不得不往地下挖掘。一直向下,向下,深入岩石,通过反复尝试,摸索出如何在整座岛屿内部挖出巨大的洞穴,同时又不会引发连锁反应,导致一切坍塌。这些人类也面临同样的情况,他们的土地被蔑视之渊与岛屿其他部分隔绝,无法向外扩张。但他们没有选择向下发展,而是向上拓展。他们有桥梁而非隧道,有建筑而非洞穴,但背后的理念是一样的。这其中有种可爱之处,但我实在没太多时间去细想。

我感觉到他了。他就在这儿。我那所谓的父亲,以及他那令人作呕的灵魂。我们找到他了。

我真的很想直接瞬移到他面前,立刻杀了他,但不幸的是,我有理由相信他至少了解瞬移和反瞬移策略的基本知识,而这就很麻烦了。要接近他,简直难如登天。

倒不是我没办法直接瞬移到他身边,我当然能做到。从远处就能明显看出,这座城市没有瞬移干扰场。然而,它有一个瞬移探测场,这就麻烦了。如果我试图瞬移到他那里,在我的法术完成前,他会有一瞬间的时间瞬移离开,要是他这么做了,我们几乎肯定会跟丢他。虽然我们可能运气好,打他个措手不及,但这风险实在不值得冒:我大概需要两到三分钟来聚集和储存足够的魔力来施展瞬移法术,所以如果他反应够快,等我能追上去的时候,他早就跑远了。这风险太大了。

同样,我也不能阻止他瞬移离开,然后…… 直接飞到他那儿去。以我感知到的附近金属数量,根本不足以在整座城市周围布置干扰场。而且如果我试图拆除或关闭探测场,几乎肯定会引起他的警觉。但也不一定!这个场很可能是由插在城市周边地面的金属尖刺提供能量,如果我能足够接近其中一根,或许就能弄清楚它的运作原理,进而决定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当然,这意味着我可能得潜入一个安保严密的设施才能接近它,这又是一个可能失败的点。所以说,每个选择都相当烦人!

“你在想什么?” 佩内洛普问我,我转头看向她。我们仍在高空盘旋,距离首府还有数英里。

“他在这儿。” 我确认道,“他的灵魂比我上次感觉到的时候更糟糕了。”

他身上那团令人作呕的、如肉般质感的黑暗核心还在,吸食、脉动着,吞噬着周围的一切,那些淫秽的嫁接物仍像寄生幼虫一样紧紧附着在他的核心上。现在它们变得更大、更多了,凭借我在利里奥佩接受的优质教育,很容易就能看出它们是什么:天赋。阿瑞斯给自己弄了十几种不同的天赋,在他对我们使用之前,我们根本无从得知这些天赋到底有什么作用。这非常危险,但这并没有真正改变我们的计划。

“我觉得我们没办法可靠地阻止他瞬移离开。” 我告诉她,“所以,我们得诱使他瞬移离开,而我要处在能追踪瞬移轨迹的位置,然后跟着轨迹,等他到达目的地后再暗杀他。就连卡皮塔都没办法连续瞬移两次,她至少得等上几秒。”

“嗯。” 佩内洛普沉思着,“我可以把我们俩瞬移到他那儿,然后等他瞬移走的时候,你再带着我们瞬移过去?”

“这或许…… 不,等等。他也可能会这么做。理论上。和卡皮塔进行连锁瞬移。他们可能没有那么默契,但这是我们不能忽视的可能性。”

“我们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不能瞬移。” 佩内洛普微微皱眉说道,“不然的话,在四号站点情况不妙的时候,他就不会自杀逃跑了。卡皮塔和他在一起吗?”

“她现在在。” 我确认道,“如果我们能把她引开,或许是个机会,但最终我觉得我们还是要接近他,逼他先瞬移。然后我把他的目的地坐标给你,你带我们过去,要是他再瞬移,我就单独追上去。”

“你不能带上我一起吗?”

“佩内洛普,你太重了。” 我告诉她,“我能做到,但这会消耗大量魔力,导致我无法立刻用分身淹没那个区域,阻止阿瑞斯施法。无意冒犯,但我觉得这在暗杀行动中是更有用的手段。”

她微微点头,对我的评价有点恼火,但也没有否认。

“所以…… 我觉得我们有两个选择。” 我继续说道,“第一个是尽可能悄悄接近阿瑞斯,确保在我离他大概五十米左右之前,他不会瞬移。如果在这个范围内他瞬移了,我应该就能追踪到他的目的地,这样我们就成功了。缺点是如果在我们靠近之前他就瞬移了,那我们就完蛋了。另一个选择是,城市周围有个瞬移探测场。我想我能想办法把自己接入探测场的警报系统,利用它扩大我的感知范围,一旦阿瑞斯瞬移,就能提醒我他瞬移到了哪里。要是能成功,他在城市的任何地方瞬移,我们都能抓住他,但这会花些时间,而且我们得潜入一个可能戒备森严的地方。大家怎么看?”

“我们为什么不两个都做?” 拉克问。

“呃…… 因为我没办法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我直白地告诉她。

“那又怎样?” 拉克问,“既然你觉得没你我们就没用,那干嘛还带上我们?”

我用眼神示意我的恼怒,不过她也看不懂这个表情。我们这一通对话,不知怎的…… 以一种我不太理解、也不太喜欢的方式影响到我了。当然,她说我一直反复破坏她生活中美好的东西,这…… 好吧,我能理解。我觉得这有点不公平 —— 又不是我创造了她那倒霉的种族之类的 —— 但也不是完全没道理。我们之间有过冲突,那些确实是她人生中相当低谷的时刻。我因为更微不足道的原因讨厌过别人。可我为什么这么恼火呢?是因为梅利克残留的好感吗?我觉得不是;梅利克可能是我不像对其他人那样直接无视她的部分原因,但谢天谢地,我已经不再被她吸引了。是因为她在耍小孩子脾气吗?她本来就是个孩子,我应该成熟点,别跟她计较。算了,不管怎样。我得先解决眼前的状况。

“拉克,你能在不明显干扰其功能的前提下,用魔法重塑一段金属网络阵列吗?” 我问。

“呃,不能。” 她承认,“但是 ——”

“那你能在阿瑞斯瞬移时,隐形追踪他,记录下他的空间转移特征吗?” 我打断她,追问道。这是行动中最重要的部分,我需要她别再跟我抬杠,切实做出贡献。

“这是个我能直接施展然后保持生效的法术吗?” 她问,“还是说操作起来有很多讲究?”

…… 哈?

“你都不知道怎么施展这个法术,这有什么关系?” 我问。

“教我啊,维塔!” 她不耐烦地说,“我过目不忘,要是你帮忙,我大概五分钟就能学会。”

我…… 哈。真没想到。她甚至有四条手臂,我完全可以像教阿萨纳托斯一样教她怎么施展。哎呀,现在我又像个蠢货了!

…… 哦。这就是我生气的原因。我生气是因为在拉克和佩内洛普进行一场有深度的对话时,我却被当成小孩子对待。而…… 当然会这样。我之前表现得像个混蛋。我表现得就像…… 维塔。仅仅是维塔。那个愤怒的女孩,因为觉得所有人都要害她,所以没时间自我反省。自从回到翠绿之巅,我就越来越有这种感觉,而且我不太喜欢这样。我们在维塔的岛上,和维塔的朋友在一起,对抗维塔的敌人,处理维塔的问题。这里没人认识玛尔罗萨,没人会想到这么叫我。所以我又变回了维塔,重拾旧习惯,选择舒适的默认模式。我本该倾听的时候却在抱怨。要是我一直这样,佩内洛普当然会对拉克比对我更尊重。要是我能多像玛尔罗萨那样思考,这一切就很明显了。

所以…… 现在我需要成为的就是她。我要成为战争公主,而不是巫妖。我知道该怎么做,因为她就是我。我没理由一直陷在旧习惯里。我只需要做回自己。我想这么做,感觉我好像一直…… 忽略了玛尔罗萨,或者说忽略了我自己,毕竟那就是我。不管了,这不重要。我知道该怎么做。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然后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拉克。

“你说得太对了。” 我告诉她,“我道歉。我一直压力很大,还很轻视别人,这给大家都带来了麻烦。分头行动是个好计划,只要你们俩别被抓住。我会教你这个法术,但它和你习惯的施法方式会很不一样。你准备好试试了吗?”

拉克惊讶地眨眨眼,然后点了点头。

“我觉得可以,但不试试也没法确定。” 她说。

“有道理。” 我应道,“你得仔细看着我。你的魔力视觉能看到我吗?”

“能,我教她的。” 佩内洛普随口说道。

“很好。” 我点头,“这个法术要用你四条手臂。因为你每只手少一根手指,我们得稍微调整一下,但每做几个动作,多一个修正步骤就行。准备好了吗?”

我向她展示第一个动作,从标准的闭合姿势开始,我的四只手并拢在一起。当我用每只手抓住一缕魔力时,确保她能看到我的手指,然后开始巧妙地编织。我面前的魔力随着我的指尖弯曲,尽管我现在施展这个法术已无需如此,但它仍像呼吸一样自然。我的手臂相互拉开,不对称的动作随着身体的一个步伐优雅地流畅进行,每一个微小动作都目的明确且恰到好处。拉克果然说到做到,她模仿我的动作做得相当出色,但上百个小细节都不对,而往往就是这些细节决定成败。

“不,取消那个动作,你马上要把自己炸飞了。” 我叹了口气,她照做了。嗯。逐个纠正她的错误会很麻烦,而且要花很长时间。但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不是吗?我能不能一次性把她的问题都纠正过来呢?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用‘动能力’来引导你,好吗?” 我提议道。

“你要用什么?” 她问。

哈?哦。语言障碍。

“念动力,抱歉。” 我告诉她,“我们管它叫‘动能力’。”

“哦,当然,没问题。” 她点头同意。

我用眼神示意确认,然后走到她身后开始指导。我小心翼翼地控制她的四肢,像我母亲曾经对我做的那样,把她的身体摆到正确的起始位置。

“现在引导魔力,看着我和你一起操控魔力。”

在那之后,她只用了大概两分钟就学会了这个法术。几乎和阿萨纳托斯学得一样快。不知为何,这让我莫名感到骄傲。是因为她年纪小?还是因为她算是我的侄女?考虑到我几乎没做什么,我其实没资格感到骄傲,但这感觉还是挺好的。最重要的是,这意味着她现在能追踪瞬移了。

“非常好。” 我真诚地赞扬她,“在靠近瞬移感应场之前,我们应该让你再练习一下,然后我教你怎么把坐标发给我和佩内洛普。”

“呃,好的。” 拉克同意了,还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准备好了我就开始。”

我示意赞同,然后向左瞬移了一小段距离。我们练习了一会儿,我教给她需要的第二个法术,接着开始测试。拉克迅速施法,我感觉到她的法术碰到了我的魔法抗性。我让它通过,然后我当前的空间坐标就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做得完美。” 我确认道,“太棒了。你和杰莉萨可以直接前往阿瑞斯的老巢,而我和佩内洛普去破坏城市的探测系统。杰莉萨,你能搞定潜行法术吗?”

她惊讶地看着我。

“呃…… 大概可以。” 她承认,“我休假这段时间一直在对很多标准的动能魔法进行改进。”

我忍住没皱眉。等大家都安全了,我可以之后再教他们正确的施法方式。还有,她刚刚是不是把退出圣殿骑士团、没工作说成 “休假”?这有点好笑,但我也不知道为啥。

“你也把我的普通伪装带来了,对吧?” 拉克走过去,开始在杰莉萨的背包里翻找。

“带了。” 杰莉萨确认,“希望用不上,但多一层保障总是好的。”

“说实话。” 拉克拿出一个用旧了的猫头鹰面具,“我就是有点想再戴戴它。”

我认出了那个面具,但我知道最好别对此发表评论。我转而看向佩内洛普。

“他们有开始行动所需的一切工具,所以我们进入位置吧。” 我提议,“如果他们失败了,可能会有危险,但大概不会引发紧急情况,因为阿瑞斯和那些拼接人都不认识他们俩。但你和我一旦露面,肯定会立刻引起警惕,所以我们得格外小心。”

“不用你提醒我事情的严重性。” 佩内洛普回答,“我可没打算失败。”

嘿。有时候我还挺喜欢她这股傲气的。

“有道理。” 我让步道,在我们俩周围施展我所知道的所有潜行法术,“那我们去离探测阵列最近的地方吧。”

她点头,跟着我带路前行,她那巨大的鳞片覆盖的身躯行动起来毫不费力,优雅至极。我记得穿上梅利克的身体看着她时的感觉,被她裸露肌肤那本能的迷人魅力所吸引。我好奇塔拉看到她时是不是也这样,因为我妹妹一直对鳞片有着比对甲壳更奇怪的偏好。不过我们阿萨纳托斯就是这样。各有各的奇特之处。虽然这意味着我们有时会产生冲突,但如果我们都一模一样,永恒的生命岂不是很无趣?唯一不可接受的差异,是那种会伤害利里奥佩人民的差异。唯一不可接受的女王,就是我母亲。

…… 但我现在得想着佩内洛普,所以我得集中注意力。现在看着她,我没有了穿上梅利克身体时的那种感觉,这让我感到欣慰。成为巫妖一开始让我对这个女人产生了吸引力,但同时也让我对产生这种吸引力感到不安。或者…… 好吧,是对身体上的吸引感到不安。维塔挺喜欢阿萨纳托斯的性欲相较于人类性欲来说比较克制这一点,虽然我也得承认人类的性欲太旺盛了,但我还是感觉有点失落。佩内洛普喜欢性爱,也想和我做爱,但我却做不到,哪怕是为了她也不行。但这样又感觉不对,好像我这样有什么问题。这是个令人沮丧的矛盾。我渴望能给佩内洛普那种快乐,但我渴望的原因,恰恰也是我现在无法做到的原因!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一堆矛盾的集合体。

“我脸上有东西吗?” 佩内洛普淡淡地问。

啊!我盯着她看被发现了。我又把头转向前方。

“没有。” 我告诉她,“抱歉。我只是在思考。

“你看起来确实想得格外入神。” 佩内洛普表示认同,“你平时可不这样盯着人看。”

我感觉眼睛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恼怒。

“我一直都在看你啊。” 我抗议道。

“不是用肉眼看。” 她反驳道,“这对你来说可不寻常。”

呃,我都不知道她还指望我怎么…… 哦。我微微低头,灵魂却向上看去。我的触须出奇地平静,像慵懒的猫咪一样缠绕在我的核心周围。我短暂地伸展了一下它们,然后又让它们重新盘绕起来。我用其中一根触须隔着盔甲挠了挠胸口的刚毛,然后让它停歇下来,我的灵魂自我都在,还是我自己,但却出奇地安静。从记忆中我知道,我平时总是不自觉地让触须四处乱动。当然,我平时也不太在意这些,所以之前没注意到自己没这么做。我甚至感觉到附近有几只虫子,但它们还活着。可我并没有疲惫、受伤之类的情况啊,对吧?我确实感觉自己没什么问题。我…… 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想确实是这样。” 我承认道,“不过除了对我们的目标有些压力之外,我感觉还好。”

“你刚刚在想这个?” 她问。

“不是。” 我坦白道,“我在想性方面的事。”

这让她微微露出了笑容。

“不知为何,我好像对人都有这种影响。” 她若有所思地说。

“真搞不懂为什么,你这个无可救药的裸癖。” 我用眼神示意着,调侃道,“至少为了实用穿点盔甲吧。”

“你这么说,就好像你穿的东西比我裸露的表皮防护性更好似的。” 她得意地回应道,“其实并没有。”

我穿着附魔的龙皮,可不知为何她说的还真不是假话。不过,我可不能就这么让她占上风。

“那我看到你把加尔德拉的头像捏爆熟透的水果一样捏爆后,拉克用膝盖顶你腹股沟时,你明显疼得皱眉,这怎么解释?”

“我已经修正了那个弱点。” 佩内洛普哼了一声,“你居然觉得我没改,这简直是对我的侮辱。”

“你修正弱点是通过从根本上改变你的生理结构,而不是…… 穿条防护裤?”

“嗯,我一直更喜欢连衣裙。” 佩内洛普直视着我,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我们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同时笑了起来。其实也没那么好笑,只是…… 感觉挺好的。我们现在已经快到城市边缘了,那座存放着产生瞬移探测场的金属尖刺之一的建筑,就在那一片高耸入云的塔楼和桥梁之外。我们悄无声息地靠近。

“至少你对灵魂做的那些可怕的事,还没把你的幽默感给毁了。” 我随口评论道,立刻感觉到她灵魂中涌起一阵恼怒,不过很快就被压制住并藏了起来。当然,这并没有改变我的看法。

“没理由会毁掉啊。” 佩内洛普冷淡地说,“幽默并非天生就有害的本能。实际上,它还挺有益健康的。我的原则里没有哪条禁止幽默。”

“但我一说你做的事‘可怕’,你的原则就禁止你感到愤慨了?”

她耸了耸肩。

“你有权有那样的观点,而且在决定是否要为此争论时,保持头脑清醒更好。” 佩内洛普轻松地回答道,“而且我得承认,我很好奇。阿萨纳托斯不是都有定制设计的灵魂吗?你对我们的灵魂也有同样的看法吗?”

“不,我对我们的灵魂看法不一样。” 我告诉她,“我并不反感你重新设计自己灵魂的想法。让我困扰的是你这么做的方式。佩内洛普,你在生命法术方面是个天才。即便我接受过更好的教育,你也明显比我强。但你施展灵能法术的方式?这是自我毁灭,而且非常危险。”

我们靠近了那个建筑群,无声地从那道既用来警示人们远离,也确实能阻挡外人进入的围栏上飘了过去。我们没有在另一边落地,而是继续悬在空中。留下脚印可不明智。

“只能那样做。” 佩内洛普轻声承认道。

我又转过头,用肉眼看向她。现在我对用肉眼看她这件事有点不自在,但还是这么做了。

“什么?” 我问。

“我曾经只为她而活。” 她告诉我,“那就是曾经的我。如果我当时不是试图毁灭自己,根本就无法重生。”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这听起来有种病态的合理性,真的。等她能掌控自己的灵魂时,灵魂已经受损了。她得先让情况变得更糟,才能好转。但是…… 这样下去损伤是无法修复的。她肯定知道这一点,对吧?

“我虽不是专家,但在灵能法术方面还算熟练。” 我告诉她,“我可以帮你修复灵魂。”

“虽然我承认自己有诸多不足,但我能自己处理。” 佩内洛普拒绝了,“而且,我觉得我们俩对‘修复我’的理解不一样。我不能让你接触我的灵魂。”

“没有你的允许,我绝不会对你的灵魂做任何事。” 我坚定地坚持道,“你不信任我吗?”

“这不是信任的问题。” 佩内洛普不予理会,“维塔,我不能让你接触我的灵魂。”

哦。那就是原则问题了。听到这话我沉默了,她的话里有些东西让我隐隐不安,这种不安超出了表面的意思。问题还没等我完全想好,就脱口而出。

“你能叫我玛尔罗萨吗?” 我问。

佩内洛普脸上只是短暂地闪过一丝惊讶,但她的灵魂中却涌起各种算计和思索。

“当然可以。” 她大声说道,“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我…… 不知道。” 我承认道。

“嗯,这不是什么问题,玛尔罗萨。” 她向我保证,我稍微放松了些,用表情示意感谢。我很确定她能读懂我的表情,因为她一直都很留意。

我转过身,努力集中精力分析眼前建筑的防御魔法,尽管我总是被自己的担忧所分心。我为什么想被叫做玛尔罗萨?我还是维塔啊,不是吗?玛尔罗萨不会把维塔吞噬了吧?如果她有这种倾向,我应该能感觉到啊,因为我就是她。难道是在利里奥佩那段时间,我习惯了被叫做玛尔罗萨?…… 不,说不通啊。回来之后我一直被叫做维塔,我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别分心,玛尔罗萨。” 佩内洛普轻声提醒道。

我呼出一口气。她是对的。我是公主。我能做得更好,也应该表现得像个公主。门上的魔法相当基础:只是一个简单的魔法回路,门打开时就会被破坏。我给它编织了一条临时的新路径,这样门打开时回路就不会断,然后用念动力从里面打开锁,推门时用魔法让铰链不发出声音。

“我们进去吧。” 我告诉她,她点了点头。

以人类的标准来看,这里的安保还算不错,有不少巴尔登人在附近巡逻,亲自守卫这片区域,但避开他们轻而易举。这个建筑群规模也不大,所以我没费什么事,就顺利抵达了中心位置,在那里我能直接接触到为全城魔法提供能量的金属尖刺。当然,这都在我的预料之中。这次行动的难点不在于不被发现地到达这里,而是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解读并修改它,让它为我们所用。说白了,这完全是另一层面的难题。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我正用感知探索金属时,佩内洛普问道。大部分金属都埋在地下,我看不到,这也是个问题。整个房间不过是个稍大一点的储藏室,有几扇窗户,确保没人能藏在这里…… 当然,除非是隐形的。尖刺本身大概有七英尺长,但直径只有几英寸,露在地面上的部分约有四英尺。我不能把尖刺从地里拔出来查看,所以只能通过魔力在其中的流动来推测它的功能。

“目前你先帮忙留意周围情况。” 我说,“等我大致弄清楚它的工作原理后,会请你帮我再确认一下。”

她点点头,我们便各自开始工作。这根尖塔有好几种明显的功能,其中最主要的是与其他十几根尖塔进行通信,这些尖塔共同构成了环绕城市的完整探测场。这看起来是一套相当原始的瞬移探测魔法,其原理是持续更新探测场内的所有空间数据,并与预期的空间数据进行对比。当瞬移法术的起始点或终点在其范围内时,由于两个地点之间会形成临时连接,数据点就会发生变化。当起始点和终点都在探测场内时,出于同样的原因,会出现合并的空间坐标,这也能被探测到。这是非常古老且低效的法术,但不幸的是,低效并不意味着无效。有一些方法可以实现类似的魔法,所需的金属和日常维护要少得多,但我不得不承认,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依然有效。而且由于每根尖塔都与相邻的尖塔保持着持续联系,简单地禁用或修改探测场是行不通的。如果我对这个装置所做的任何改变与它连接的其他装置不兼容,整个地方就会进入高度警戒状态。

所幸,我并不需要真的禁用这个探测场,对吧?探测场本身并不会阻止我去追捕阿瑞斯,它只是在我行动时给阿瑞斯通风报信。探测场可以保留,我只需要捣毁负责传递信息的那部分。我开始起草行动计划,不出所料,就在这时事情开始出岔子了。我感觉到一个灵魂从地面升起,以极快的速度朝我们飞来。而且不是普通的灵魂:是个拼接人。一个大块头。一个核心灵魂上连着一系列较小的嫁接体,天赋叠加天赋。当然,他对阿瑞斯有着根深蒂固的忠诚。我不知道我们是怎么暴露的,但这个拼接人的飞行轨迹如此精准,只能说明他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恼怒地嘶了一声。拉克和杰莉萨还没到位呢!阿瑞斯显然已经知道我们在这儿了,他肯定会逃走的!不过…… 我还能感觉到他的灵魂,他没动。他甚至一点都不担心。我猜他是觉得有卡皮塔在身边,自己肯定能逃脱?还是说他也知道得确保我先瞬移?他对我们的能力了解多少?在知道答案之前,我想我们的计划还是不变。如果他明知我们在这儿还打算留下来,那…… 就是他的失误了。

“有敌人来了。” 我告诉佩内洛普,“但计划照旧。阿瑞斯还没逃走。”

“这人真是傲慢。” 她若有所思地说,“我真的越来越讨厌傲慢的人了。”

“好啊,你们这些混蛋!” 我听到拼接人在外面怒吼,我听出了他的声音,“给我出来,好让我速战速决!”

这是…… 斯凯吗?光从灵魂上我根本没认出来。哦,可怜的家伙。

“帮他解脱痛苦吧,佩内洛普,可以吗?” 我问道。

压抑的怒火在她的灵魂中拼命想要挣脱束缚,但她无视了这股情绪,只是点了点头。

“我会确保敌人不会干扰行动。” 她应道,然后溜出房间,去面对那个当初害得她被加尔德拉抓住的男人。

或者至少是他仅存的部分,不管还剩下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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