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青娥去河边听八卦的念头,到底没能达成。
这天傍晚,林飞鹰从地里回来,说油菜荚已经泛黄,可以着手收割了。
听到油菜能收割了,梁青娥忙和林老虎奔往家里的油菜地。
夕阳已经彻底落山,远处,灰红色晚霞飘在天际。
两人赶到地头,站在田埂上,就见河坎上的油菜地,已经满眼青黄。
梁青娥弯腰摘下一个青中泛黄的油菜荚,手指轻轻一捏,荚壳裂开,就见里面的油菜籽已熟的黑亮滚圆。
林老虎则揪下一个偏青色的油菜籽,掰开荚壳,里面同样是黑色的油菜籽。
“昨儿油菜还只是一点点发黄,这才一天功夫,就黄了大半了。”
“太阳足,南风又盛,油菜自然就熟的快。”
梁青娥抬步就往回走,边走边道:“吃完饭先把镰刀都磨出来,趁着这几天天气好,咱们赶紧把油菜都收回去。”
“哎,晓得了娘。”
二人回到家,林飞鹰已经把镰刀和晒毯都拿了出来。
他人正坐在小矮凳上,面前一块磨刀石,一碗水,正持着镰刀,吭哧吭哧磨的兴起。
翌日清晨,晨曦未破,林家一众人拉着板车,就去了地里忙活。
泛黄的油菜荚大太阳底下一暴晒,外力再一碰,很容易炸开。
所以割油菜最好的时机,通常都是选择油菜尚未完全熟透,且夜间潮气未散的时候。
接下来的两三天,天还没亮,梁青娥就带着两个儿子,以及当天不用操持家务的儿媳,奔赴河坎地头。
河坎可栽种的地方有限,四人挥镰收割,赶在日头变得炽热前,就能收割完成,结束劳作。
地头能种植区域,比起河坎则要大得多,十亩地的地头加起来,差不多有一亩来地。
此外,自家开垦的零星荒地,零零散散加一起,也有亩把地。
清晨,趁着潮气收割油菜,等到了下午,就开始捶打经过日晒的油菜。
一家人忙得脚不沾地,忙忙活活好几日,才终于把所有的油菜籽都收拾妥当,晒干装袋。
这期间,林辉日日天不亮跟着去地里忙活,哪怕梁青娥说割油菜用不到他一个小孩,他也不听。
只提着篮子,跟在大人身后,默默捡拾掉落的油菜荚。
下午日头最毒时,他也不闲着,拿着木棍,一下又一下捶打着抱来的油菜。
小脸晒得通红,既不喊累,也不肯休息。
没过几天,不管是林老虎,还是林飞鹰,都打心底里喜欢上了这个勤快肯干的孩子。
虽说梁青娥忙得没时间去河沿溜达,但大毛妮和二毛妮每天都要去河边洗衣裳。
在河边,姐俩听到了不少关于任氏的消息 。
说这婆娘腹痛非但没有好转,在黄郎中开了方子后,反而愈发严重了。
说卢元旺心急如焚,每天雷打不动请黄郎中来家里,连地里的活计都搁置了。
然而,黄郎中换了好几副药方,都不见效,任氏恼怒之下,大骂黄郎中是庸医,指责他故意拖延病情,只为骗取诊费。
黄郎中一气之下,再也不来了。
请不来黄郎中,任氏又吵着要去镇上医馆看病,卢元旺只好在板车上铺上褥子,拉着任氏去镇上。
可镇上医馆开的药同样没有效果,任氏便又哭闹着,要去县城看病……
村民们忙活着地里的活计,对于卢家这一出出的闹剧,全当消解疲累的谈资了。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不过闲时吃个瓜,竟也能吃到自个身上。
这天下晌,梁青娥和陈秋莲坐在屋檐下,手中针线不停。
天越发热,汉子的短打、孩子们的短衫,都需要缝补或赶制出来。
林老虎的衣裳比较好解决,去年的衣裳洗洗晒晒还能穿。
孩子们长高了,把去年衣服的尺寸放一放,勉强能穿,实在不行,添上一截布料也能凑合。
但家里的三个读书郎得格外上心,读书人最讲究个仪容举止,即便庄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起码也要衣着整齐。
短打在家里穿穿还行,去学堂若穿短打,夫子会批评仪容不整,得穿长衫长裤。
还有林辉,他的衣物都得重新置备。
虽说男娃不那么讲究,打赤膊也常见,但至少得有两件短衣短裤。
陈秋莲手里正缝着大壮的长衫,梁青娥则把自己的一身旧葛麻衣拆开,搭配一些小块布头,裁成两身短衣短裤,正好与林辉换洗。
秦兰花则坐在她房里的窗棂下,手上同样是几片裁剪好的布料。
往年入夏,老婆子都会买上好大一摞尺头,与上下一众人剪裁衣裳。
今年倒好,啥也没了。
害得她还得翻出以前存下的料子,与三壮做长衫。
她心里忿忿不平,只觉都是因着林辉来家,家里要多养一张嘴,老婆子才变得抠搜起来。
心里正埋怨着,就听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忙凑近窗棂往外看,就见大陈氏抬步走了进来。
看见是大陈氏,秦兰花又兴味索然坐了回去。
她这个大伯娘不愧和陈秋莲那贱人是亲姑侄,俩人一样的眼皮子浅。
不过是买了头牛,生怕谁不知道似的,每日里都要来一趟聒噪。
不是她家那二黄今儿尿的尿黄了些,就是她家那二黄今日多拉了两泡屎,甚至连牛少饮了一瓢水,都要来家问问。
真是能显摆的很,就像谁家没牛似的。
秦兰花懒得听,抱着衣片和针线篓子,就要去炕上做活。
“哎呀,你们说,这都是啥事儿,卢元旺那孬种,正挨家挨户借钱,准备带他那新婆娘,去县城看病呢。”
秦兰花听着这晦气的声音,眉头就是一皱。
待听到大陈氏不是来炫耀牛,且说的话还和卢家相关,她便竖直了耳朵,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要知道,他们家里,可还有个姓卢的小子呐。
既卢元旺满村里借钱,他这个姓卢的小崽子,岂能坐视不理。
到时亲爹哭哭求求再说说软话,保不齐这小崽子就要当贼了。
都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她可得把这小子给看牢了。
只要他敢伸手,她非得把他那双贼爪子剁下来,再把他还卖给人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