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花,而他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不错,当时自己只顾找齐人证物证,根本就没细想过。
像这种大户人家的贴身仆从基本都签了死契,公堂上所说之言也基本可以当做屁话。
音云瞥着他,“林县令,你身为百姓父母官,为民申冤造福,不会连大渊律法都未曾读过罢?”
“下官…自然读过。”林平垂首,满脸愧色。
堂外百姓议论声愈发大了起来,话里话外皆是埋怨,毕竟他们这些寻常百姓唯一的指望可就是县衙了……
萧芜华幽幽道:“既然读过,为何还会如此草草定案,”
“仅凭一方来路不明的手帕,一个根本不能做人证的人证,便定了一个妙龄女子的死罪,林县令这官做的可真是轻快啊。”
没等林平辩解什么,蒋占安挣扎着站直身子,擦去嘴角溢出的血沫,“殿下有所不知,这女人本是与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但于几年前她父亲又悔了这桩婚,而如今她父亲有难,她就想来找我助她父亲渡难关,
下官虽是副都尉,可也懂得是非对错,她父亲犯下命案,自然有县衙评断,哪里轮得到我插手,于是我便拒绝了她的请求,谁料她不依不饶,还拿婚约说事,
甚至还…还勾引下官,想用此事威胁与我,下官自是不从,可还是被她得了手,下官秉着执法公正,便报了官,”
萧芜华打断他滔滔不绝的话,“你是说一个纤细柔弱的闺中女子,将你一个身强体壮的副都尉得了手?”
蒋占安一愣,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连忙又道:“下官当时饮了酒,手脚无力,才被她得了逞。”
她目光紧盯着他,“她是何时去寻你,你又是何时饮了酒。”
“她,她是昨日巳时五刻来找我…我是巳时一刻饮的酒。”蒋占安眼神飘忽。
音云当即怒道:“巳时,正是副都尉值守期间吧,蒋占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玩忽职守,在值守期间饮酒!”
他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当今陛下严明己身,甚至勤政到废寝忘食的地步,于是满朝官员最忌讳玩忽职守这几个字!
蒋占安哆嗦着嘴唇,“下官,下官身患头风之疾,郎中说饮酒可缓疼痛。”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想到什么谎便扯什么谎了,先过了眼前这坎才是。
萧芜华冷笑,“既然如此,你这个副都尉之职,还是撤了吧,有病就该回府好好休养才是。”
这让他一时哑口无言,似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还有那个无用的侍从,”她话锋一转,“你既然是人证,那便目睹了花连秀的恶行,为何不出手阻止,总不能你也饮了酒手脚无力?”
突然被提及的侍从吓了一跳,他呆呆回道:“奴婢,奴婢听见公子呼救,方赶过去,却为时已晚,这女人已经衣衫不整地从公子房中逃走。”
她挑眉,“接着就留下了所谓物证的手帕。”
侍从连连点头。
“也就是说,你没有亲眼看见他们行龌龊之事,只看见花连秀从房中衣衫不整地跑出?”
“是…”侍从又点头。
音云斥道:“放肆!未亲眼目睹腌臜之事,却敢做人证陷害他人,简直是目无王法。”
听他们这一番瞎话,漏洞百出,真是可笑。
侍从慌张极了,他不禁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旁边人,公子来之前只顾打扮自己,根本就没和他串通口供,而现下公主咄咄逼人,自己哪能应付得了!
音云皱眉,“你看他作甚?莫不是心虚了。”
侍从只得收回目光。
“蒋副都尉,你说你已被她得了手,此话当真?若胆敢欺骗本宫…”
蒋占安晃了晃有些眩晕的脑袋,嘴硬道:“当真。”他现在已经头昏脑胀,什么也记不清,想不起了。
是他轻率了,他本以为公主会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将此事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谁知她却不肯善罢甘休了。
失策失策……
“好,”萧芜华站起身,吩咐道:“音云,带花小姐下去,为她验身。”
什么,验身?蒋占安如五雷轰顶。
他哪里碰过花连秀的身子!当时他威逼她到府上,本想占些便宜,可她宁死不从,还险些踹坏了自己的命根子。
他可是右扶风之子,何曾受过这等屈辱,于是转头一扭,就将那贱人送上了公堂,反正林平对这种事颇有经验。
林平要物证,他就随意找了个手帕,着府中下人绣上了花连秀的名,林平要人证,他就让侍从随意编了个瞎话。
本来一切顺利,今日午时三刻这贱人就该被斩了才对!蒋占安冷汗淋漓,如果公主执意要翻案,难保不会翻出旧案,那可是好几条人命…
萧芜华走向公堂之中,冲着围观百姓,“不知在你们其中可有郎中?”
百姓们面面相觑,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一银丝老者,老者面色平淡,上前一步,正要跪下,却被堂中人阻止。
“无需下跪,本宫只有一事要请教郎中。”
老者躬身拱手道:“草民惶恐,殿下请问。”
她神色从容,端庄威严,“一个人若是饮酒到手脚无力,可还能行人事?”
老者回道:“回殿下,饮酒至手脚无力,已是醉酒之症,而醉酒之人正处于排毒缺气血的时候,自然不能行人事。”
于是百姓们恍然大悟。
蒋占安不可思议地后退了几步,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发生到这番境地。
他扑到林平跟前,目露凶光,一把拿起手帕,置于她眼下,语气慌乱,“殿下你看,这是她留下的手帕,这就是她奸污下官的证据!”
萧芜华睨着那方手帕,扯唇道:“非要让本宫把蒋府的一众人等带来公堂之上,与你当堂对峙吗?”
“你甚至连花连秀的字是什么都不知道,只匆匆绣了她的名便拿来做诬陷之物证,真是可笑。”
不错,一旦同府中所有人的绣工对比一二,真相自会水落石出,蒋占安咬紧牙关,愤恨的扔下手帕,“殿下,你当真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真当他们蒋家好欺负不成,父亲在朝为官数载,好友众多,她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哪来的胆子得罪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