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峰压下心中慌乱,“回大人,昨夜子时一刻过后,卑职就不知为何失去了意识,醒来时大火已经蔓延……”
失去意识?阎无极蹙起双眉,垂下眼帘冷睨着他:“不知为何就失去了意识?”
“是……”卓峰翕动嘴唇。
“真是有够荒唐。”阎无极冷笑。
不闻轻叹:“那你失去意识前可有异常之处?譬如吃喝了什么?”
异常,异常……卓峰努力回想昨夜的情景,记得三更鼓声刚过,他坐在府外台阶上,一切都很平静,只有蝉鸣萦绕在耳边。
接着便闻到点心的甜香,他回头才发现是刘府的婢女,好像是叫芝兰,她端着一盘枣泥酥饼,说是给他们填肚子。
他本来是有警惕心的,可耐不住肚子真的饿,还有那些同僚,眼巴巴地瞅着那盘点心。
最终他们没能抵住诱惑,把那盘点心吃的精光。
卓峰难为情地低下头,将此事全头全尾的说了出来。
“哈,”阎无极不怒反笑,难以置信:“枣泥酥饼?”
好好好,京兆府果然‘人才济济’。
这笑让众人毛骨悚然。
卓峰喉间一紧,点了点头。
下一瞬,他便飞了出去丈远,狠狠地砸在地上。
杜不庸的八字胡颤了颤。
阎无极冷哼,收回踹人的腿,脸色沉寂如幽谭,“上梁不正下梁歪。”
卓峰捂着腹部,黝黑的脸霎时变得扭曲,他忍下剧痛,连忙爬起来认错:“卑职该死,请大人责罚。”
不论如何,皆是因为他的失职才导致刘府走水,确实该罚。
看那些官差们进进出出的用木桶提水灭火,阎无极目光幽沉。
为何他只听见火烧木头的声音,却没有听见有人呼救呢,难不成都葬身火海……
而杜不庸只觉得自己身上的官服像是有千斤重,压的他喘不上气。
“阎大人!”张义示拿着验尸箱急匆匆赶来,旁边是身穿官服的容广白。
容广白身后跟着东方叶和高成。
一时间刘府门前热闹起来。
容广白神情严肃:“阎大人,街上百姓越来越多,若不及时灭火,怕是会惊扰附近百姓。”
阎无极认同道:“容大人说的是,不闻,还不快拿木桶来给容大人。”
多一个人救火就多一份力量,没想到这容广白还有如此懂事的时候。
不闻很快拿来木桶,双手递给容广白。
容广白脸色难看至极:“……”这木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一旁的东方叶都替他感到尴尬,好端端的多那个嘴作甚,谁不知道赶紧灭火啊,还用得着他在那叭叭的乱说。
高成连忙上前接过不闻手中的木桶,陪笑道:“卑职来,卑职来。”
说罢便加入了救火的队伍。
容广白扯了扯嘴角,揣着手,“这刘府怎会无缘无故走水呢?真是奇哉怪也。”
阎无极嗤笑:“有什么好怪的,容大人又不是没办过府邸走水的案子,怎么,难不成这么快就把胡府走水一案忘却了?”
忘了案子不打紧,别忘了自己是如何挨骂的就行。
闻言容广白的脸当即沉了下去,脑海中似乎又回响起陛下的怒吼,他垂下眼睑,不甘道:“自然不能忘。”
趁着容广白吸引阎无极的注意力,杜不庸连忙朝卓峰甩了甩衣袖,眼神愈发恼怒。
明知道来了这么人,还不赶紧起来滚到一边躲好,就那么想跪在那里给他丢人现眼吗!
卓峰惨白着脸,默默站起来,同为习武之人,他知道这一脚阎大人是收了力道的,否则自己非死即残。
待疼痛缓和了一些,他拿过筋疲力尽的同僚手中的沉重木桶,毅然地走向火海。
不语来时便看见这副诡异情形,杜大人和容大人皆低头沉默,东方叶和不闻杵在一旁看热闹,而公子面无表情的看着火势。
“大人,吕文祥和芝兰在此。”
“呜呜呜……”吕文祥扭动着身躯,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惜被破布堵住。
芝兰神情呆滞,瘫坐在地上,不敢多看那火海一眼。
“放开他。”阎无极已平静了心情。
重获自由的吕文祥连滚带爬地冲到阎无极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为自己辩解着:
“大人,大人!您一定要听我解释,草民可没给她通风报信啊大人,是她主动跑到悬壶堂里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
今早两眼一睁,就被熟悉的人不由分说地捆来,有了昨晚的经验,这次他在路上便想好了求饶的措辞。
话要简洁,语速要快。
阎无极毫不留情地踢开他,语气冷漠:“东方叶,将他带回延尉狱,大刑伺候。”
“是,阎大人。”
什么?大刑伺候……吕文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惊恐万分:“草民冤枉啊大人!”
见他不为所动,心中暗骂道阎无极你好狠的心,小小年纪就如此狠辣,当心娶不到婆娘!
东方叶作势要上前擒他,谁料这人竟当街撒起泼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拍着大腿,哭喊着冤枉,死活不肯让她碰。
“大人,是奴婢纵的火,”芝兰开了口,“吕郎中并不知情。”
吕文祥当即止住了哭声,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理直气壮地站起身。
“府中的人呢?”阎无极厉色道。
众人疑惑的目光看向他,不知为何会有此一问,府中的人…当然还在府中火海啊。
芝兰眼中闪过诧异,半晌后轻声说道:“奴婢把他们藏在地道里,大人不必担心。”
夫人已死,她怀揣着这个秘密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阎无极挑眉:“没有同谋?”
那木床可不轻快,就连不闻和不语都费了些功夫。
芝兰垂首,蜡黄脸上浮现窘迫,“奴婢骗了几位官差大哥帮忙。”
看着他们把枣泥酥饼吃下后,她便以寝室床底有动静为由,让他们把床挪开。
听到府中人都平安无事,杜不庸总算松了一口气,连看芝兰的眼神都平和了不少。
他刚要问上一问,就听见阎无极冰冷的吩咐响起。
“杜不庸,把人带回京兆狱。”
被小辈直呼其名,若是之前他定会阴阳怪气的说教一番,可现在心中竟半分埋怨都不敢有。
“是。”
话刚落音,容广白不满的声音便跟了上来,“不如直接带回延尉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