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峰在那本泛黄的《千二百一十六鬼怪志》中,确认凯杰的诡异病症乃是食魄鬼附身所致后,一颗心瞬间揪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他深知,凭自己和程涛那点微薄本事,在这邪祟面前,根本就是螳臂当车,毫无胜算。可凯杰是他的师弟,情同手足,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深陷绝境而无动于衷? 猛然间,他想起曾经有个发小拜入了寒山寺门下,多年来潜心修行,对佛法与降妖除魔之术造诣颇深,或许,这发小就是凯杰最后的救命稻草。
尽管此前和程涛因种种琐事争吵不断,甚至闹到决裂,但此刻,为了凯杰,凯峰决定放下所有尽力而为。他简单收拾了行囊,怀揣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毅然踏上了寻医之路。一路上,风餐露宿成了常态。烈日高悬时,那滚烫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洒在他身上,烤得皮肤生疼;狂风暴雨来袭,冰冷的雨水灌进衣领,浑身瞬间湿透,冻得他瑟瑟发抖。每到一处城镇、村落,他逢人便打听寒山寺的消息,那急切的眼神,仿佛能把人看穿。
终于,在一个名叫东山村的地方,凯峰寻得了一丝线索。他找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老者眯着眼,打量了凯峰许久,才缓缓开口:“寒山寺啊,倒是知晓。那寺里有位驱鬼的地寂大师,常居于一座隐秘古寺之中,不过那古寺在云雾缭绕的深山老林深处,常人可不好找。”凯峰听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忙不迭地向老者道谢,而后按照老者所指方向,大步奔去。
凯峰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寻到了寒山寺。远远望去,古寺庄严肃穆,红墙青瓦在斑驳的树影中若隐若现,透着一股神秘而宁静的气息。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抬腿踏入寺门。 庭院之中,一位身着灰色僧袍的高僧正闭目诵经,神情专注,周身仿佛散发着一种祥和的气场。凯峰心中一动,快步上前,定睛一看,这高僧可不就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发小,如今已化名玄道。
凯峰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将凯杰从外出归来后变得嗜睡如命、浑浑噩噩,再到身体每况愈下,直至如今形同行尸走肉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知了玄道大师。玄道大师静静地听着,脸上神色平静,待凯峰说完,才微微睁开双眼,眼中满是慈悲,缓缓开口道:“此乃食魄鬼作祟,极为凶险,但并非不可救。”凯峰听闻,黯淡的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光芒,眼眶也微微泛红,忙不迭地恳请大师出手相助:“大师,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师弟,他还年轻,不能就这么没了。”
玄道大师没有多言,当即起身,带着凯峰来到一间禅房。禅房内,各种法器摆放得整整齐齐,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神秘的符咒,符文闪烁着奇异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玄道大师走到一个古朴的木盒前,轻轻打开,从中取出一串散发着淡淡檀香的佛珠。那佛珠质地温润,每一颗都似乎蕴含着无尽的佛法力量。接着,他又拿起一支毛笔,笔尖饱蘸朱砂,在一张黄纸上绘制符咒。只见他运笔如飞,笔锋游走间,一道道神秘的符文跃然纸上,散发出一股神秘而威严的气息。
绘制完符咒,玄道大师转头看向凯峰,神色凝重地说:“你先回去,准备一间安静、整洁的房间,不可有任何污秽之物。三日后,我便前往为你师弟诊治。”凯峰连连点头,千恩万谢后,匆忙赶回道观,一心只为即将到来的救治做准备。
三日后,玄道大师如期而至。凯峰早已将一切准备妥当,凯杰被安置在一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里。玄道大师踏入房间,先是围绕凯杰缓缓踱步,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口中念念有词,那声音低沉而神秘,仿佛来自遥远的彼岸。随后,他将佛珠挂在手腕上,双手快速结印,印法变幻莫测,令人眼花缭乱。紧接着,口中诵起经文,那经文之声起初低沉舒缓,如潺潺溪流,在房间里缓缓流淌;渐渐地,声音越来越洪亮,仿佛洪钟鸣响,有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随着经文的吟诵,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被凝固了,变得凝重起来,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玄道大师突然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金光,他迅速拿起桌上的符咒,口中大喝一声:“敕!”,猛地将符咒贴在凯杰的额头。符咒刚一贴上,凯杰原本一动不动的身体便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喉咙中发出阵阵凄厉的嘶吼,那声音尖锐而恐怖,仿佛来自地狱深处,令人毛骨悚然,寒毛直竖。
玄道大师不为所动,眼神坚定,继续加大诵经的力度。佛珠在他手中快速转动,每转动一颗,佛珠上便会闪过一道耀眼的金色光芒,如同一颗颗流星,融入到凯杰的身体之中。
在玄道大师强大的佛法攻势下,食魄鬼终于再也无法隐匿身形。只见一道黑色的烟雾从凯杰的口中缓缓飘出,那烟雾如墨般浓稠,在空气中扭曲、盘旋,好似有生命一般。渐渐地,烟雾凝聚成一个狰狞的鬼脸,那鬼脸青面獠牙,张牙舞爪,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闪烁着凶狠的光芒,发出阵阵恶狠狠的咆哮,试图冲破大师的佛法束缚,那声音仿佛要将整个房间震塌。
玄道大师见状,立刻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声音愈发急促。随后,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铜铃,轻轻摇晃。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每一声都仿佛敲击在灵魂深处,在房间里回荡。随着铜铃的声响,那黑色鬼脸的挣扎渐渐变得无力,它的身体开始慢慢消散,一丝丝黑色烟雾从鬼脸边缘飘散开来。
就在食魄鬼即将彻底消散之际,玄道大师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口中说道:“孽畜,你作恶多端,今日若不收服你,日后必再为祸人间。”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瓶口对着食魄鬼。只见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瓶中传出,如同一股无形的旋涡。食魄鬼发出一阵绝望的惨叫,那声音充满了恐惧与不甘,随后被吸入瓶中。
玄道大师迅速将瓶盖盖上,贴上一道符咒,将瓶子放入怀中。随后,他再次来到凯杰身边,仔细查看凯杰的情况。此时的凯杰,脸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气息全无,已然气绝身亡。玄道大师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口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凯峰和程涛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如遭雷击,程涛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泪水夺眶而出,悲痛的哭声在房间里回荡,仿佛要将这无尽的悲伤宣泄出来 。
房间里弥漫着沉重而压抑的气息,凯杰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床上,仿佛凝固了时间。程涛站在床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终还是忍不住抽泣起来,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悲痛。迟疑了片刻,他带着哭腔,声音颤抖地问一旁同样沉浸在悲伤中的凯峰:“凯杰家里还有谁?”
凯峰原本就悲痛欲绝的脸上,此刻更是布满了哀伤。听到程涛的问题,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咙,半晌才缓过神来。紧接着,悲伤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他涕泪横流,声音带着浓浓的哽咽与痛苦,大声说道:“他家里哪还有人?他之前染上赌博的恶习,整个人都像变了一样,昏了头似的,把家里全部家当都输了个精光。他的妻子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伤心欲绝之下,只能选择离他而去。他的父母,本就年事已高,得知儿子做出这等糊涂事,又气又急,双双病倒在床。可那时候,凯杰还不知悔改,依旧沉迷赌博。短短前后两个月的时间,他的父母就带着无尽的遗憾,相继西去了。现在他哪还有家啊,家都没了!” 说到最后,凯峰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整个人因为过度的悲伤而摇摇欲坠。
程涛和凯峰并肩走在蜿蜒的山路上,脚步沉重而缓慢,玄道大师跟在他们身后,神色平静。天空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泪来,一如三人此刻的心境。
一路上,程涛和凯峰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声音里满是真诚与无奈。程涛不时地侧过身,对着玄道大师微微鞠躬,言辞恳切:“大师,这次若不是您肯出手相助,我们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凯峰也在一旁附和着,眼中满是感激:“是啊,大师,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玄道大师微微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惋惜之色,轻声说道:“凯杰被食魄鬼吞噬太久,体内七魄受损太过严重,即便我师傅亲临,恐怕也无力回天。这实在是令人痛心疾首。”
凯峰听闻,赶忙客套地回应:“大师,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们都相信您的能力,这次您能赶来,已经是竭尽全力了。要不是您,凯杰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痛苦。这次真是给您添了太多麻烦。”
程涛接着说道:“辛苦大师这么远来一趟,只可惜我们如今道观败落,囊中羞涩,连一顿像样的饭菜都无法为您准备。要是换做以前,一定好好地好吃好喝招待您一番,以表我们的感激之情。”说着,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愧疚。
玄道大师微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二位不必如此挂怀,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救苦救难乃是我分内之事,岂会在意这些俗物。凯杰之事,虽未能成功挽救他的性命,但我也已尽力。只希望你们日后能节哀顺变,好好生活。”
三人继续默默前行,山风轻轻拂过,吹起路边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为凯杰的离去而叹息。很快,便到了山脚下,玄道大师停下脚步,对着程涛和凯峰说道:“二位留步吧,就此别过。”
程涛和凯峰对视一眼,再次对着玄道大师深深鞠躬:“大师,您一路保重。”玄道大师微微点头,转身的一刹那,听到装着食魂鬼的宝瓶碎裂的声音,玄道扔下包袱,像捅了马蜂窝被马蜂追一样,捂着脑袋一边跑一边叫喊:“快跑,食魂鬼挣脱了封印毁了我的法宝!我回去找我师傅,你俩快跑!等我回来!”
程涛和凯峰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惊恐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玄道大师扔下的包袱中那已然裂开缝隙、散发出诡异黑气的宝瓶。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一股浓烈的黑气便扑面而来,好似千万只蚂蚁混合在一起,看得人几近窒息。
“这、这可如何是好!”程涛牙齿打着颤,结结巴巴地说道,双腿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若不是凯峰在一旁,恐怕早已瘫倒在地。
凯峰的脸色同样难看至极,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他强忍着内心的恐惧,一把拽住程涛的胳膊,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却又努力镇定地说:“别慌,先找地方躲起来!”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宝瓶炸裂开来,无数道浓稠如墨的黑色烟雾汹涌而出,眨眼间便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巨大而狰狞的鬼脸。那鬼脸足有一人多高,青黑色的皮肤像是被烧焦一般,皱巴巴地贴在脸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它的双眼犹如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闪烁着血红色的幽光,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意;嘴巴咧到耳根,露出一排排尖锐如刀的獠牙,每一颗都滴着墨绿色的毒液,毒液落在地上,瞬间腐蚀出一个个冒着青烟的小坑,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吼——”食魂鬼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那声音仿佛能够穿透灵魂,震得程涛和凯峰的耳膜生疼,脑袋里嗡嗡作响。紧接着,它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两人猛地扑了过来,速度快如闪电,所到之处,空气仿佛被利刃切割,发出“嘶嘶”的声响。
“跑!”凯峰大喊一声,拉着程涛转身拼命逃窜。慌乱中,他们根本来不及辨别方向,一头扎进了路边的一片茂密树林。
进入树林后,四周阴暗潮湿,腐叶堆积如山,每走一步都软绵绵的,仿佛随时会被大地吞噬。枯枝败叶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这寂静又恐怖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是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每一声响动都像是催命的音符。
食魂鬼紧追不舍,它的咆哮声在树林中回荡,震得树叶簌簌掉落,树枝也被这股强大的声波震得纷纷断裂,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程涛和凯峰被掉落的树枝刮得满脸是伤,衣服也被划破了好几处,但他们根本顾不上这些,只是一味地埋头狂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
突然,程涛脚下一滑,被一根横在地上的树根绊倒,重重地摔倒在地。膝盖和手掌擦破了皮,鲜血直流,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程涛!”凯峰连忙折返,伸手去拉程涛。可就在这时,食魂鬼已经追到了他们身后,食魂鬼冲向程涛。
就在食魂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程涛的千钧一发之际,凯峰不假思索地双手用力一推,将程涛整个人推了出去。程涛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数米之外的草丛里,溅起一片尘土。
“凯峰!”程涛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呼喊。他想要爬起来去救凯峰,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因为刚才的摔倒而酸痛不已,一时之间竟无法动弹。
而凯峰这边,根本来不及躲避,那狰狞恐怖的食魂鬼瞬间便冲进了他的身体。凯峰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五官因痛苦而扭曲在一起。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双手紧紧地抱住脑袋,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刺扎他的大脑。
“啊——”凯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让人听了毛骨悚然。他的身体开始膨胀,衣服被撑得紧绷,仿佛随时都会被撑破。他的皮肤渐渐变成青黑色,血管在皮肤下凸起,如同一条条蠕动的蚯蚓,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程涛终于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不顾一切地朝着凯峰冲过去,嘴里大喊着:“凯峰,坚持住!我来救你!”然而,此时的凯峰已经完全被食魂鬼控制,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疯狂和杀意,哪里还有一丝往日的模样。
当程涛跑到凯峰面前时,凯峰突然抬起头,血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程涛,嘴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紧接着,他猛地伸出双手,朝着程涛的脖子掐了过去,那双手的力气大得惊人,仿佛有千钧之力。
程涛拼命挣扎,双手用力地掰着凯峰的手,试图挣脱他的束缚。他的脸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凯峰,是我啊,程涛!你清醒一点!”程涛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声音微弱而绝望。
但被食魂鬼附身的凯峰根本没有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