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关被岳母当场抓奸了。
这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一幕,却真真实实地发生在了眼前。
岳母就站在门口,离秦关只有不到一个人的距离。
秦关生生钉在了原地。
只有屋内的珺珺,毫不知情的她披上一件白色浴袍,在秦关身后如往常一样嘻嘻笑着勾引他:“怎么啦,我的秦大律师,不想走啦?是不舍得我了吧……”
她的声音柔,嗲,清脆地传出来,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砸在岳母冰冷的脸上。
岳母紧抿着嘴唇,愤怒和震惊似乎充塞在她的每一根血管,每一个毛孔里,堵得严严实实,如同铁铸。
她就像一根冷硬的生铁,矗立着,纹丝不动。
或许,她已经站很久了——她的站姿僵硬得很,是一直站在门外听的吗?
“m——”秦关只觉得全身血液凝固,舌头也打了结,“妈”字卡在开头的字母上,根本出不了口。
岳母没有听他,她掉头就走。
“妈,妈,你听我说,”
见岳母踉跄走了,秦关慌了,他本能地冲上前,挡在了岳母面前,小声恳求,“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听我解释,好不好?”
岳母没有理会。
他挡在左侧,岳母就从右边走,他挡在右侧,岳母就从左边走。
她胳膊上挎着包,她的背挺得剑一般笔直,她的下巴绷得铁紧。
她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持着一贯的优雅和镇定。
但她的双手一直在颤抖,剧烈地颤抖。
她走出了酒店——从电梯出来的时候,她脚下不稳,差一点就摔了。
但她拒绝了秦关的搀扶,她就像避开一种世界上最恶心的事物,让自己的身体远离秦关,也不听秦关的任何解释,头也不回地出了酒店,径直上了一辆出租车。
她走了,她一定是回家了,回家告诉徐如意。
完了,完了。
秦关毫不犹豫地赶紧上了下一辆车,跟着岳母,直奔嘉园小区。
秦关几乎是跟岳母同时下车的。
出租车都停在嘉园小区门口,下车,他提着一颗心,小步紧跟在岳母身后,小声地,惶恐地,“妈,妈,妈,你先听我说,好不好,求求你了,妈——”
岳母不回答。
进了小区,有街坊邻居都看到了他们,热情地打招呼:“闵姨,女婿来啦。”
岳母也不回应。
她紧绷着身体里每一个细胞,走到楼上,门口,用颤抖的手掏钥匙,没拿稳,钥匙哗啦掉到了地上。
楼上的邻居刚好带孩子下楼:“哟,闵姨,刚看到如意跟她爸爸走了呢,是去观澜庭了吧,你们一家人是不是没打电话,走岔了?”
岳母依然一声不吭,从地上捡起钥匙,开门,推门进屋。
秦关对邻居匆忙挤了个招呼,便跟着岳母挤了进去。
门一关上,岳母的紧绷终于开始松下来,她抖索着双手,从包里翻找手机。
她是打电话通知父女俩过来。
她直接打,不给秦关任何机会。
徐如意如果知道,他就真的完蛋了。
出轨,徐如意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秦关想也没想,扑通一声,跪在了岳母面前。
他伸手拉住岳母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他真的在恳求,哀求:“妈,不要——求你了,不要啊,是我错了,你打我,骂我,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妈——”
“你不能告诉如意啊——”
秦关惨白着脸,他的嘴唇翕动,惶恐似乎把他打回了原形,那个可怜地守在肮脏的门前喂猪喂鸡的他,那个低垂着头站在酒鬼爹面前恳求去继续上学的他。
没有未来的他。
他不能和徐如意离婚,他不能失去徐家,不能,绝不能。
“妈——如意她,她会受不了的,”秦关语无伦次了,“她肚子那么大了,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她这个时候是不能受刺激的——妈,妈,我求你了,不要告诉她,我求求你——她知道了一定会离开我的!”
啪的一声。
岳母的耳光狠狠地甩在秦关脸上。
“我真是瞎了眼,养大了你!”
她终于开口,一张脸已经煞白,大病初愈的她,在外面一直憋着、忍着的她,此刻,站在自己家里,终于卸下那层坚硬而脆弱的伪装,整个人都因愤怒而剧烈发抖。
“我怎么会,把我唯一的女儿,我心爱的宝贝女儿,嫁给了你啊?”
她低吼,每一个字,从她的齿缝里,从她已然痛得出血的心扉里,艰难而痛苦地挤出来。
“我真是瞎了眼!我害了我女儿!”她咬着牙,深吸一口气,厌恶地推开秦关,握着手机就要去卧室。
她还是要打电话。
她坚持,没有一点余地。
“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妈,求你了,我求求你——”秦关哭了——他是真的哭,他仿佛看到一切完美的东西如同沙土上垒砌的城堡,在纷纷崩塌。
他接受不了的崩塌。
“妈——”他以膝盖代步,跟在岳母身后,往前跪行,哭着,哆嗦着,“妈——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就一次,妈——我真的不会再……”
“你永远没有机会了。”岳母脸色决绝,咬牙切齿。
她已经不想跟眼前这个人多说一个字。
她拿着手机,大步走向卧室门口。
就在这时,手机被秦关一把夺下。
“妈,”秦关跪在地上,他的大手捏住了岳母的手机,力道很重,岳母想夺回,但根本拿不回去。
秦关抓着手机,盯着岳母。
他收起了刚才的嚎哭,他的脸颊还挂着眼泪,但,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畏缩和忏悔。
哭没有用,求也没有用。
他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
“妈,”秦关开口,声音冷静得他自己都害怕,“妈,事情该发生也好,不该发生也好,它都已经发生了是不是,你改变不了,我也改变不了,不如,就这样翻过去,就当它没有发生过,好不好?”
“你现在告诉如意?她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啊,她只会痛苦,难受,你了解你女儿的,她非常爱我,对我一心一意,知道这事得多痛苦,多崩溃,你也知道,你女儿怀孕已经七八个月了,万一她情绪激动出什么事,你想过后果吗?”
岳母瞪大眼睛,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在威胁我?你居然威胁我?”
秦关平静极了——真奇怪,每每这个时候,他的心都极其平静,就像那个午后,他拿着镰刀,走向那只眯眼沉睡的狗。
他摇头,推开那段记忆,他甚至还能挤出一个微笑:“也不算威胁吧,妈,我要是威胁你,我会这样说,你不打这个电话,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女儿好,如果你打了这个电话,你女儿和外孙的性命都可能不保,就算保住了,凭我的能力,我也可以让她们这辈子都没好日子过。”
“你——”
岳母全身剧烈地发抖,她无比震惊,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个由自己一手养大、供他读书成人的女婿。
“天呐,天呐,我到底养了一个怎样的畜生啊——”
愤怒如海浪一般层层叠叠呼啸而来,迅速将她淹没,一口深藏的恶气仿佛把她的心连根拔起,她喉咙一甜,哇的一声,一口血吐了出来。
下一秒,她身体一软,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她艰难地喘着气。
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渐渐模糊。
“快,快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