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帮不上忙”的江卿冉之外,所有人再次齐聚警局。
向熙见到这俩人,可谓是无奈他娘给无奈开门,无奈到家了。哪有刚醒就下病床乱跑的?“我的大姐啊!你怎么把她也拖来了?医生怎么说?”
“她自己要跟来的。”陆仪姝在沈宜陌的眯眼注视下狡辩。“害!人医生说这家伙命大的很,就相当于睡了个好觉,还把脑袋睡扁了。”
远在医院的郝医生此时一个喷嚏,刚喝进嘴里的茶水险些从鼻眼里喷出来,呛得他边擦边纳闷:哪个挨千刀的小崽子在说自己的坏话?
作为一个极度负责的医者,他可没说过这话,勿cue!
“话我咋听都别扭呢?那我还真得谢谢你,给我戒药了!”沈宜陌懒的跟她计较,“翊姩人在哪?”
“……审讯室。”向熙的表情僵硬,带她们去了隔间,自己推门进来。
韩翊姩正等的无聊。“看来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头一次在这里接受询问,我还觉得挺新奇的。”
“翊姩。”向熙示意屋内的李涛和张皓出去守着,路过记录仪时顿了顿,却还是按了下去。“昨晚分别后,你并没有直接回公寓,去了哪?”
“我在附近转了转而已。”对方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隔间的人透过审讯墙紧盯着她的神色,希望从她的言语或者其他地方都好,找到哪怕一个能排除她的嫌疑的可能性!
但显然,她们失败了……
“监控显示,你在沿途的每个垃圾箱都扔了东西,那是什么?”一字一顿,像是从嘴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向熙祈祷她能说一句“不是她”。
只要她说,她们就有理由说服自己这不是真相……可是啊!
戴着手铐的人只是笑笑,依旧是往常温和的神情,亲口承认:“这个问题,你早就有了答案,又何必多问呢?”
“为什么……!”向熙猛地回头,那个打开的记录仪,还在运作。
就在韩翊姩到警局之前,向熙就已收到去沿途寻找的警员反馈:每个垃圾箱里,都有一件相同的物品——几粒零散的地西泮片。如果再晚些,就要被垃圾车收走了……
她甚至接到了老曹的电话。自王文武盗窃案后,向熙还是厚着脸皮打扰了养病的老曹,想请他抽空帮忙,试试看能不能破解‘God’的信息,找到点蛛丝马迹。然而就在刚刚老曹却告诉她,结果显示的Id地址,就在梧泱大学……
天地良心,这是向熙第一次想方设法的“包庇”犯人,而不愿意相信摆在眼前的证据。
“向熙……”韩翊姩看着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想再往她头上泼冷水。“能跟宜陌单独聊聊么,我知道她在的。”
此话一出,当事人还未有所反应,陆仪姝倒先不乐意了。“难保她留有后手。万一她言语刺激你怎么办?不行!”
“这时候有照顾病人的觉悟了?说起来……”沈宜陌示意她稍安勿躁。“我也有猜想要确认,单独聊聊也未尝不可。”
经过短暂的“斗争”,最后妥协的还是陆仪姝,自觉的带着许靖桉出了监控室,安静的守在门外,跟李涛和张皓大眼瞪小眼。
向熙却不肯撤出去。她固执的不去相信,曾经那个善良的,只会被人欺负的韩翊姩,会伤害她们这些朋友?
可有些事,不是她不想信,便能成为假的……
“向熙。”韩翊姩又唤了她一遍,少见笑的难看。“十分钟就好。”
向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自己傻的可以。
她从来都不了解自己的这群朋友,也害怕看透后会是大相径庭的结果。
但……纱布下的人心到底如何,仍不是个人选择所能左右的。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向熙还是出去了,询问室里只剩下两人。
短暂的停顿后,不出意外的还是韩翊姩先开口,带着从未在她们面前表现过的惆怅。“呵……我当真高估了自己。作为仇人竟庆幸你没事。”
“作为主谋,为何要恢复关于自己的证据?”能从沈宜陌的嘴里吐出的只有公事,可脸色并不同往日那般慵懒自在。
听到此处的韩翊姩双手交叉托着脑袋,好以闲暇道:“如果我说,这算是我仅存的善意呢?”
沈宜陌并不接话。作为一个心理学者,她清楚的知道,对方是在说谎!
韩翊姩被看的不自在,无奈的摇摇头。“哎呀?我怎么忘了?你曾经是郑枭的得意门生。”
“你怎么会知道?!”沈宜陌的声音,在听到导师名字的那刻突然拔高,随后很快恢复。“我警告你们,不要妄图对那个老头子下手。”
“放松点,我们也没想对他动手……不对!我们?”韩翊姩抬头撞上那人的视线,“沈宜陌还是沈宜陌啊!……好吧,那我就告诉你。”
“按照我们原定的计划,王文武会拿着机票逃往美国,一周的时间足够我们帮他弄到一张美国的绿卡。这样,我既能得到信任,又可完成盗窃。可谁知那头蠢猪,竟沉迷温柔乡,耽搁了?”
“不过,我刚刚也不算是说谎。”韩翊姩现在的模样,俨然是一个老谋深算的猎人,哪有半点白兔的影子?
沈宜陌与她面对面,一立一坐,气氛阴沉可怕。“为什么拉江卿冉下水?还是说……你为何会保她?”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对方向后一靠,“怎么能套我话呢?”
“我要佐证一个猜测。”沈宜陌又凑近几分,紧盯着她的眼睛。“那件被盗的铜器在找回时,本就已是假的了?”
“这个嘛……你就要自己问她了。”韩翊姩并不买账,“但我们确实威胁了她,然则她可知所做的,也仅仅是仿品的完善工作。”
“听你的意思,那我是不是还可以认为:这也是你仅存的善念?”沈宜陌后退两步,“随手”将外套丢在一旁,完美的盖住了审讯记录仪的收音口。
这出举动被韩翊姩完整的看在眼里,不免好笑。“不要想着为我开脱。”
“我做这些,仅仅是因为那件铜器,恰好也是元家墓里的而已、恰好是早年从我家收缴的而已!我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我买卖自己家里的东西,何错之有?”她的情绪变的不稳,但到底是没有大声发泄的习惯。“ 江卿冉的事情纯属顺手,左右我不差这一件,况且她本就是无辜牵扯进来的。”
“但钱杉、佘以枫、翟井……还有你!”韩翊姩的脸上已全然没了温婉,沈宜陌只看到她的漠落与不甘。“不都该是罪人吗?像我这般的罪人啊沈宜陌!为什么你的来时路,会和我不一样?”
‘因为我的路,苦在别处、永世不灭啊……’沈宜陌闭了闭酸胀的眼睛。“你父亲和你的家,果然是翟井害的。可钱杉!她的错致死吗?”
“她是害我母亲跳楼自杀的罪魁祸首啊!”崩溃的人红着眼眶。“整日盗贼小偷的挂在嘴边,我爹做的错事为何在他死后都不放过我们!”
韩翊姩低头笑着,品着嘴间泛出的苦味。“你知道吗宜陌?我本是不想复仇的。在我看来,我爹的死也算是罪有应得!但……她欺人太甚!既然这样,那我就让她也尝尝,从万丈高楼一跃而下,会是什么感觉!”
“所以你就借我的手把她逼上绝路?你从十多年前就开始复仇计划了?嘶……!”沈宜陌被突然发作的头疼刺到,但心口的痛却更紧。
这是个骗了她们十几年的伙伴……
如此可笑的故事,却偏偏还是上演在她们之间。
韩翊姩还是不曾否认。“没错!就是从那时候开始!”
“你知道如果自己踏上这条路……是必输的吗?你就没有一刻想过收手吗?你考虑过向熙吗?你是她的挚友啊!”沈宜陌看着她倔强而不肯悔改的样子气恼。“你想要我的命,别特么搞得人尽皆知啊!”
韩翊姩的神情一顿,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的人,冷笑一声又很快变回冷漠的语气。“如果你想用那些对付心理病人的招数让我倍感后悔,然后自己向外面那群警察交代一切,还是少费心力。”
“收手么?我这盘棋下了整整十年就是为了今天!凭什么因为你的一句话放弃?”她好笑的看着气到哽咽的沈宜陌,带着些许凌厉质问着。“你沈宜陌永远都是这样天真自大,从见面那天起就是这样!”
她咳了咳自己发干的嗓子,却拒绝了沈宜陌递给她的水。“其实我本想着,只对你造成点影响就好,可奈何……呵!”
“原来,一切错误的根源,都是因为我。”强颜欢笑的人,最终也不会等到自己应得的“抱歉。”“倒卖的文物在哪?”
韩翊姩并不准备老实交代。“卖了……”
“你费尽心力找回来的文物是不会出售的。”沈宜陌也不灰心,将所有可能之地都说一遍,她不信找不出对方的破绽。“在……办公室?”
韩翊姩不答,但轻颤一下的睫毛还是暴露会她的内心。
“看来让我猜中了?所以那时才不准学生,将论文直接送到办公室。”沈宜陌以走捷径的方式,得到了最重要的答案,却仍未离开,而是在心里暗暗盘算,要怎样套出背后的主谋。
以韩翊姩从小养成的性格,若没有人推波助澜,绝无可能做出这种事!
“既然猜到了藏品的位置,那就快些去寻。”韩翊姩在她还未做好打算之前开了口。“我知道的不多,你还是少浪费点时间在套话上。”
“别到最后像我一样,赔了夫人,又折兵。”她说完便闭上眼睛,察觉到沈宜陌已经离开房间,才盯着紧闭的门出神。
‘抱歉了宜陌……你本不该离开医院的!’
……
这边,沈宜陌对韩翊姩的警告全然不知,她将自己现有的全部消息告知其他人,然后和陆仪姝默契的闭口不言。
她们知道,眼前看似云淡风轻的两人,实际并没有那么的淡定坚强。
向熙恐怕还接受不了:自己心中的“太阳”为何会跌入泥潭;许靖桉想不到:明明和自己不对付的江卿冉,会因她而选择一条不归路……
各有各的悲愤,也各有各的,无可奈何。
“江卿冉……还没找来吗?”良久,向熙打破僵局,扬声询问。
也很快得到负责网警的回复:“向科!刚刚收到1组侦查员的报告: 江卿冉,早已登机飞往美国!”
“几点钟?!”陆仪姝听罢顾不得计较编制,被吼到的小警员一愣,下意识的回答:“今天早上……八点整!”
“她……一直知道?”一向爱作的许靖桉,此时整个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她这副模样,众人还只有在当年许父母病逝时,才见过……
向熙不知如何安慰她,沉默片刻只好将手从对方肩膀上撤下。
“小张,立刻上报省级公安厅,向最高警署发送申请,务必尽最大的努力,在美国机场拦截江卿冉!”
“小李,带上3队还有……韩翊姩,同我们再去一趟梧泱大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