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萱萱摆手,坐直身体,干巴巴地笑了笑:“谢谢大伯哥,我真的一点也不害怕。”
傅澈黑眸沉冷,笑意很淡。
“没什么好怕的,我就在你边上,要真发生什么,我也不会不管你。”
他温声补充:“看在我弟的份上。”
下了飞机,事情进行得比想象中顺利,科技博览会上,常教授受邀到S教授实验室参观。
常教授年纪大了,视力不比年轻时,提出带他的学生傅澈同行。
S教授扫了眼他的学生,带着眼镜,很斯文,唇瓣如纸,看着像个柔弱不能自理的病人。
他没当回事,轻轻颔首便做主同意了。
整个参观流程都没有进入房间,光站在房间外面透过玻璃看,能看出来什么?
实验室涉密,白萱萱和张玥被拦在了外面。
平常两人叽叽咕咕,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这会都成了闷葫芦,生怕说错话给他们添麻烦。
比想象中快,不过二十分钟,就看见常教授和傅澈从实验室大楼里走了出来。
常教授表情有些僵硬,嘴角的弧度很浅。
白萱萱和张玥也没好到哪里去,弯着嘴角笑,心里却像被人用力扼住脖颈一样。
窒闷的难受。
就这么走马观花看一圈,能看出来什么?
上了车,在密闭的空间里,常教授捏着眉心,深深叹出一口气,满是褶皱的眼角有些湿漉。
实验室比想象中的严,根本不让他们进房间参观,在屋外看的时间前后不过三分钟。
看完整都难,更别说一一刻进脑袋。
傅澈自上车以后就阖着眼,许久,才睁开。
“老师,有纸笔吗?”
常教授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就那么会,你看清楚了?”
傅澈笑了笑:“我试试。”
他从白萱萱手里接过纸笔,在薄薄的黄色纸张上涂画起来。
男人眼眸微微眯起,镜片上浸着清冷的光,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锐。
他不是超人,也不是照相机。
即使有一些过目不忘的天赋,也不能保证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不会慢慢淡去。
空气安静下来,大家全都屏住了呼吸。
常教授瞳孔一点一点放大。
随着傅澈手中的笔尖,像精灵一样跳动,最核心精密的部分被完完整整呈现出来。
男人指骨抵唇,反复修改回忆,在常教授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终于完成了最重要部分的勾勒。
甚至连大小长度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他的眼睛就是尺!
常教授脸上笑出一堆褶子,连说了几个“好”,他果然没有看错傅澈。
这孩子心细稳重,勤劳刻苦,关键脑子还不是一般的好使,简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傅澈并没有在老师的一声声赞叹中迷失自我,只是交代老师一定要把这张纸保管好。
“老师,这张图纸我只画得出一份,下次画就没办法这么完整了,唯一的原件,您一定要拿好。”
常教授掏出一个信封给傅澈,傅澈把图纸放进信封里封好。
还来不及把信封递给常教授,车子碾上斜坡,冲进一片火海。
不巧。
前方路段两对势力火拼,开车的师傅躲闪不及,车子被巨大的爆破掀起,重重砸落在地。
一时间响声震天!
车壳残骸四处迸溅!
白萱萱运气好,翻转一圈,竟然只是轻微擦伤,她伸手去扶常教授,他镜片如丝藻般碎裂,额头上磕了血,好在不严重。
“你救张玥,她好像晕了!”
傅澈扫了眼白萱萱,很快抱起了张玥,车子起了火,说不定下一秒就会爆炸。
伴随着火星燃烧的哔剥声,众人快速撤离,来到了安全区域。
来不及喘气,傅澈突然跑向车子,刚才事发突然,信封还掉在里面。
常教授模糊的视线里映出学生渐行渐远的身影,他想喊,却喊不出口。
落后就要挨打。
落后的苦总是要有人来吃。
他们老一辈,谁不是在简陋狭小的实验室里艰苦奋斗,创造出一个又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奇迹。
他只能默默希望,希望学生和信封没事。
好在,傅澈很快找到信封,跑回了他们身边。
他把信封交给了常教授。
众人悬着的心才落下,男人一摸腕骨,脸色倏然沉了,转身就要往回跑。
他戴在手腕上的珠串没了。
往远处一扫,依稀可见在地上滚动的枣红色珠子,被烈火烧得通红。
白萱萱也看见了远处地上滚动的小珠子,她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劝:“你是不是疯了?”
“你现在过去,和送死有什么两样!”
“没了就没了,那么小的珠子,谁知道掉在哪个缝里!”
傅澈侧眸,声音冰冷得像是没有任何温度:“放手。”
他眼眶逼出细密的血丝,厉声大喝:“你给我放手!”
白萱萱紧紧抱住他腰。
火势很大,就这么扎进去,不爆炸也给烧残废了!
她声音很哑地求:“大伯哥,那就是封建迷信,糟粕,你别去了好不好?那东西根本没用。”
“咱丢了就丢了,还捡回来干嘛!”
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用力掐住她腕骨,掰下她手腕,不顾周围人劝阻,他一头冲进了火海。
他等了这么久,没日没夜地等,只为证明一件事。
他弟等了萱萱十年,他可以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如果没有珠子,他就不能圈住萱萱,永生永世和她错过。
他没办法思考这一切是真是假,因为这是他的执念,他要找回萱萱。
哪怕,只是虚无缥缈的奢望。
他在燃烧的车后座一阵翻找,火烧在他的皮肤,他却感觉不到炙热。
他的心脏冷如坚冰。
终于,他在座位下面,找到了那颗白色的、小小的珠子。
因为磕碰,它已经碎裂了一块。
男人的心脏也好像随着它的碎裂,裂出长长的沟壑,一道一道,溢出血腥的苦涩。
他用力把它拢在手心,只是,幸运之神没有再次眷顾他。
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整个车体分崩离析。
他的意识陷入一片混沌。
痛苦的,拉扯的。
再次醒来,他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伴随火车拉长的汽笛声。
男人的视线慢慢恢复清明,手边是他简单的行李,他看了眼手中的车票。
上面的时间是197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