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国皇宫,帷幕低垂,灯光昏暗。
陈琬琰沐浴后,穿着宽松单薄的软袍,赤着脚,提着酒坛子,一下子飞身上了寝殿的屋顶。
此时,明月皎洁,她举着酒坛子冲着羽国皇陵的方向敬了敬,随后仰头灌酒。
她登基已经五年了。
五年来,李鸿灿和青辙将朝堂管理的极好,根本不用她操心。她的日常,就是上个早朝,其他的时间她都可以自由自在,没人管她。
如今天下安定,商路通达,百姓富足安乐,她也能安心。
李鸿灿和青辙被她封为左右贤王,陈琬琰给他俩各赐了府邸,赏赐了大批的贵女。虽说他俩对于她的赏赐来者不拒,但都把那些贵女当成了王府中的婢女,没有一个人能爬上他们的床。
白樱向她坦白了,她与青辙的婚姻是交易。
青辙从来没有碰过她。
包括在宾国皇宫,一夜风流,也并不是他。
所以右贤王府的小世子青玉,并不是青辙亲生,是岩柏的孩子。
那一夜风流,岩柏竟然给白樱留下了这个孩子。
白樱得知自己怀孕,一心要将这个孩子打掉,是青辙将这个孩子留了下来。
可是,五年时间,白樱始终没有得到青辙的心。她的心冷了,希望变成绝望,也累了,也想放过彼此。于是,便向陈琬琰坦白一切,向她请奏,让她与青辙和离。
白樱带着孩子离开了。
青辙没受任何影响,依旧兢兢业业处理朝政,身边再无女子相伴。
李鸿灿也是如此。
按说,在众人眼中,他是曾经的羽皇,是新皇的夫君。可他依旧被陈琬琰赶出宫,赐了府邸。
她谁都不要了。
只有知情人知道,她心里为另一个人留了位置。
南宫燕燕成了左贤王府的管家,府里所有的女人都归她管。没人能靠近李鸿灿的身边。李鸿灿也是一心处理朝政,对所有的贵女都不假辞色。
最好的就是月媚娘和程烈阳。他们闲云野鹤,在城郊置办了一块地,盖房种菜养花生孩子。过上了令所有人都羡慕的好日子。
陈琬琰在皇宫待烦了,就会到他们这里住上几日。每次月媚娘就在她耳边叨叨,女皇必须得有皇夫,每次陈琬琰都受不了逃跑。
陈琬琰灌着酒,想着这些糟心事,不由叹息。
其实,青辙的心思,她懂。
可李鸿灿的心思,她不懂。
说不懂,但也心底透亮。
李鸿灿不是雪云鹤,但他的眼里,心里,如雪云鹤一样,都镌刻上了她。
陈琬琰觉得不可思议,李鸿灿对绮罗一往情深,何时喜欢上了她?
他非常干脆利索地将绮罗又送回了‘逍遥境’,并让兰娘陪着绮罗。其实真实的目地,就是让兰娘看好水晶棺,他并不想再让绮罗醒过来。
当然,此时的绮罗已非彼时的绮罗。
李鸿灿根本接受不了金荷形成的绮罗。
眼前身影一闪,青辙一身紫袍风流倜傥的飞上屋顶,笑意涔涔地坐到陈琬琰身侧,手中的披风自然而然地裹在了她身上。
陈琬琰眉心一皱,“你怎么还不回右贤王府休息?”
青辙身子一歪,半靠在屋顶的瑞兽上,“朝事太多,宫里落钥,走不了了。今晚就宿在宫里。”
陈琬琰很是无语,“你已经有多久没回王府了?你还有多少借口赖在皇宫里?”
青辙嘿嘿一声,直接躺倒在屋顶上,他双手枕在颈下,眼望着天上的明月,幽幽地说,“阿琰,你打算什么时候纳皇夫?”
陈琬琰一口酒喷出来,她扭头怒瞪着他,“青辙,你是想让我将你踢下去吗?”
青辙却扭头认真地看着她,“阿琰,人生漫漫,人易变老,就让我陪着你好吗?”
他温柔的声线,带着些微的恳求,真心真意,陈琬琰听出来了。
她微垂下眉眼,“阿辙,你的心思,我早就知。可我......忘不掉雪云鹤,便也无法再接受别的男子。此生,我只想护佑苍生,不敢奢望别的。”
青辙抿着嘴没说话。
夜空中突然魅影一闪,李鸿灿又出现在屋顶上。
青辙的话,他似乎听到了,阴沉着脸,冲着青辙冷哼一声,“右贤王可真是闲,半夜不睡觉,跑到陛下的屋顶上赏月,你是想让本王唤来禁卫将你赶出皇宫吗?”
李鸿灿掌管宫中禁卫。
青辙轻嗤一声,“那本王就要问问左贤王,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陛下的屋顶上来干吗?”
李鸿灿傲娇一声,“你管得着吗?本王掌管宫中禁卫,来巡查不行吗?”
青辙一下子笑喷,“你下朝不走,硬赖在‘朝云阁’,看着是在处理朝政,其实扒桌上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就是想觊觎陛下,本王就是来保护陛下的。”
陈琬琰将酒坛子重重顿在屋檐上。
这两个厚颜无耻的男人!天天赖在皇宫不走,天天盯着自己不放,真是孰忍孰不可忍!
于是,陈琬琰一人一脚,就将两人踢下屋檐,咬牙切齿一声,”今晚若再让我看到你俩,明日就不用来上朝了,赶紧滚!”
陈琬琰话一落,李鸿灿和青辙同时又飞上屋檐。
将陈琬琰的话直接当成耳旁风。
反正五年来,这样的事,已经发生了不知多少次了。
陈琬琰凶完,继续端起酒坛子灌酒,其实她是有心事的。
雪云鹤死了,她表哥裴俊宇和海棠表嫂的死就再也无人知道了。
李鸿灿和青辙又坐回到她身边,二人也不再聒噪,就这样陪着她,默默相守。
陈琬琰灌了酒,吐出一口酒气,微有薄醉,她左右看了看,冷冷地问。
“五年了,你俩就像魔神一样在皇宫神出鬼没,究竟想怎样?”
李鸿灿眸光闪闪。
青辙闪闪眸光。
二人同时看向她。
李鸿灿从袖袋中抽出一份折子递过去,“这是朝臣联名上奏的折子,请陛下过目。”
陈琬琰缩着眼眸看他,瞟了瞟折子,“今早为何不呈上来?非要三更半夜才给我?”
李鸿灿抿了抿嘴,不说话。
青辙似乎知道折子的内容,神色突然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左贤王此刻呈上折子,自然有此刻呈上的道理,陛下还是看看吧!”
陈琬琰诧异地看着他。
这两个货,平时都是针缝相对,青辙何时帮李鸿灿说好话了。
陈琬琰的好奇心突然就上来了。
她冷哼一声,劈手就夺过李鸿灿手里的奏折。
她目力惊人,打开折子,就着月光一扫,突然一下子就将折子扔下屋檐。
“你俩行啊!竟然纠集文武百官给我施压,又劝我纳皇夫,你俩想进我的后宫是不是?明儿我就把你俩的贤王爵位给撸了。”
李鸿灿与青辙互看一眼。
李鸿灿叹息一声,轻声说,“五年了,我俩的心思,你还看不明白?就让我俩伴在你身边好不好?此生,你总不能一直形单影只。民意不可违,你既然做上了这个位置,就得让朝堂稳 固。你一日不纳皇夫,不留子嗣,朝臣心就不稳。”
”有何心不稳的,我活上一百年也死不了。”陈琬琰大声叫。
李鸿灿和青辙同时叹息一声,“我俩恐怕不能陪陛下到百年,人易变老,但此生也不想留遗憾。既然今生与陛下相识一场,只想两全其美,顺心顺意。”
陈琬琰脸色青了青。
李鸿灿的话,她明白了。
百年后,他俩都会离开她,到时候,人走屋空,再无人能陪她。
能留下个子嗣也是好的,此生也没白来一趟。
陈琬琰蹙着眉,沉默着不说话。
青辙碰了碰她,“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待我俩等白了头,即便有心也无力了。”
陈琬琰心一跳,直接将酒坛子扔下屋檐,起身就要逃。
李鸿灿和青辙早有准备,两人一左一右一下子逮住她,“你今晚休想再逃,必须给我们一个答案。否则明日早朝,我们就直接向朝臣宣布。到时,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兴许是酒意上来了,陈琬琰憋的满脸通红,她两手一甩,甩掉两人的抓持。恨声道。
“你俩这是想将我逼死!”
李鸿灿轻嗤一声,“即便是我们逼你,你死的了吗?”
陈琬琰又一噎。
青辙眼珠子一转,笑吟吟的,“阿琰,我不逼你。明早我会向群臣宣布,从明日起,我就宿在你的后宫了。”
陈琬琰一呆。
李鸿灿也是一笑,“明日我就将左贤王府关了,也搬进后宫,这样处理朝事更方便。”
陈琬琰惊恐地瞪着他俩,咬牙切齿地道,“你俩是铁了心要进我的后宫?”
二人同时点头。
陈琬琰突然阴恻恻一笑,发狠地撸了撸袖子,“既然你俩不怕揍,那就来吧!本皇如你们所愿,只是,能不能在后宫待得住,就看你俩的本事了。”
她发了狠,目光凶凶地瞪着李鸿灿和青辙,像个十足的恶霸。
李鸿灿和青辙同时会心一笑,心满意足,终于磨到她开口同意,于是站起身,温柔一声。
“臣送陛下入寝。”
陈琬琰觉得自己的拳头仿若一下子打在了棉花里,想吓退他俩,似乎适得而反,她叹息一声,心气一泄,又窘又怨逃一般地飞下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