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浦以千倾竹林、绝耳风声闻名,最绝还要数风雨不期。
木弥月还是踏上去横波的陆,承期暗中护送她一路向南,刚到竹浦地界,飘起细雨。
木弥月双手遮头,向茅草屋奔去,轻叩柴门,开门的是正是崔护诗中那人面桃花般的诗意女子。
“姑娘,你裙角已湿,若不介意,可到寒舍换身干净衣服。”这段如初夏凉风般温暖的声音,让木弥月收回了视线。
“自然不介意,多谢。”木弥月回道。
随着开门的姑娘一进入院中,这天空却已放晴,好像就是为了让她们认识,这种感觉跟话本里才子佳人的相遇有些不同。
“既然天公作美,不如我们互道姓名,说不定日后还能相见?”木弥月兴致勃勃地建议道。
“今日遇山林,入暮守夕阳。你可以唤我遇夕。”面前的姑娘朝她点头,含蓄地笑道。
所念的诗有点悲伤,瞥到桌上未络的珍珠,木弥月更加确认全是相思意,语气也更加体贴了起来:“遇夕,说不定你等的人快要回来了,因为我叫弥月,能弥补月缺知憾。”
弥月已来,面前这抹暖阳般的笑意,遇夕似乎也相信远方的人归期将近,但更为诧异她为何知道:“弥月,何以见得,我在等人。”
“相传有一个商人,新婚刚满月便外出经商,她的妻子擅长刺绣,每年都会用省下的钱买一颗珍珠,然后用彩色丝线络起来,用以纪念相公外出的时间。”
这是木弥月记得最深刻的一段典故,似乎回到了等红豆公子的那些年,她停留片刻回味了下才继续说:“我也有一串纪岁珠,在心上人那里。”
“愿如弥月所言。”遇夕拿起还未串起来的第三颗珍珠,心中燃起希望。
一时聊得起劲,这时才想起正事,引佳音入内室换了浅蓝色交领素服。
横波那边,离初定的一月之期还有十天,沿海城墙已完工,城内商贾大多习惯持锦证通行。
城内也发生过几起海盗滋事,由于巡防密集,大多落网,可只要上缴所抢之物,原浩就会如约放他们离去。
因此事与云戎争吵过几回,原浩也总有办法安抚他,时日久了,云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三万士兵嗷嗷待哺之日将近,好在晏夫子如约求得城主赐下的三万军饷,由人护送而来。
护送来那日,原浩派人敲锣打鼓地迎接,生怕别人不知道有人送军饷来了。
看到是向曦,当时温蕴拔腿就走,原浩便将招待之事嘱咐给了许边。
因潇学之事,向曦脾气收敛了许多,碍于爹爹嘱托,待了几日很不自在,今日就餐时故意试探道:“许边,这几天也没见你们有大动作,预计还要在这待多久?”
南方饮食与北方相差有些大,想必他是贵公子病犯了,许边回道:“你只是奉命来送军饷,如今任务完成了,便早日回去呗。”
之前向曦也是这般想的,可他若是独自而回,保不齐被爹爹数落一番,这会自然还要再装一装:“那不成,我同你一起回去?”
承期未如期而至,原浩在一旁沉思许久,听到这话一阵嗤笑:“你待不惯的,还是早日回去吧”
这其中真相,一下被原浩猜到,向曦有些着急:“你别瞎说。”
可他越掩饰,许边就觉得越蹊跷,话说来这最安全的应该就是他。
抬眸与原浩对视那刻,思路一下清晰了起来,拍了下桌子站起来问:“你就是来躲你爹的吧”
向曦避开许边的视线,恰好迎上原浩那幽深的眼睛,流露的意思很明显,他若是再支支吾吾,估计就是被扔到海里喂鱼的下场,慌乱地站起来:“是又如何,干嘛用吃人的眼神看着我。”
“你知道什么?如实说来。”原浩的语气严厉了起来。
此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对,来的当日未见着木弥月,就该道明,原想着在等几日说不定就到了,可偏偏未等到,向曦这样想着,便鼓起勇气说道:“我来的前日,听木老说,木弥月扔下一封家书说是来找你了,其它便不知道了。”
看来这丫头当真不听话,原浩这会竟有些后悔,好在有承期护送,看来要抓紧推进解决海盗之患了:“许边,你待会派人送向公子回去,并通知温蕴做好计划提前的准备。”
待许边应下后,原浩瞧了一眼向曦,真是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抬腿就走。
这几天已经陆续将巡逻变成私访,原浩在城中转了一圈,可以明显发现,已经基本恢复到他初来时的样子。
但是还是有一些不听话的士兵穿着盔甲四处招摇,想来是云戎旧部尝到甜头,想收些老百姓送的家禽。
原浩不好当面斥责,尽管这些天树立了军威,可再怎么看不下去,还是得顾着云戎的面子。
为了不耽误进程,还是去找了云舒。
“原公子来找我,可是城中出了什么事?”听士兵禀报,云舒拔腿便跑了出来,停在原浩面前。
被她这般一说,还真是,每次见面基本是在收拾海盗,难怪她会这般问,原浩往后退了一步,才说道:“此次可以不用武力解决,需要劳烦云小将军管理一下手下的士兵。”
“此事我应下了,另外也有一事需要卓将军解疑。”云舒也不含糊。
云舒在性格上跟弥月很是想象,原浩待她,也多是敬佩:“只要是原某知道的,定然坦诚相告。”
自见到原浩那刻,云舒便想问了,这些天并肩作战,更是认为他是良配,所以他必须要问清楚:“原公子可有夫人?”
“有。她叫木弥月,虽未入门,却是我生生世世认定的人。”原浩答得斩钉截铁。
纵然知他已有心上人,云舒还是想待在有人谈论他的地方:“若有人愿屈尊入府为妾,原公子,可愿娶?”
“不愿。若非情不得已,谁不期待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更是。”原浩早已知晓她的心意,所以才几番躲闪,如今是时候说清楚了。
有时候,明明知道结果,可就是想听一听。
云舒向来拿得起放得下:“生生世世一双人,这倒让我想知道,原公子为何对她如此喜欢?”
“你无需知道。”
原浩说这话时,眼里藏着寒冰,云舒是第一次见,此刻懂了他的心如磐石。
“多谢原将军坦诚,我答应你的,自会做到,请便。”云舒毅然回头跑进驻地,因为她再也不能看着他的背影离开,甚至要忘记记忆中留存的挺拔的那部分。
对此,原浩只是在心里说了声对不起。
次日,夏和景明,波澜不惊,部分士兵奉命护送闽商出海,只是通道旁边比往常多了一些办锦证的人。
刚日出跳出海面那刻,不知何时多了不少朝横波而来的船。
船上人的皮肤黝黑,身穿横波百姓衣服,手里拿着锦证,问旁边的人:“你确定城中布防松了许多?”
“老大,这原浩自以为放了我们一些兄弟,我们就会感恩戴德,最近已减少了城中巡逻,只是在入城口设防。”
他嘴中的老大就是传闻中神出鬼没的海盗头头折鹰,原浩的做派确实让他有些头疼,也吩咐手下消停了数日,收入不堪入目。
可听说有人送了万两军饷来,自然是耐不住要取个一二的心情:“好,吩咐弟兄六个通道进,每个通道一半人滋事,一半人随我取万两军饷。”
折鹰一行很顺利入城,其它一半人按照吩咐形势,他便在驻地办证的地方静待时机,直到驻地陆陆续续有士兵往城内跑,才放松警惕,带领海盗往放置军饷的地方汇集。
可越往里走,越觉得诡异,今日这城中竟然空无一人。
正想往外撤时,一大群人将折鹰包围,原浩骑着马从士兵散开的一条道中过来:“一半的人已关入我们驻地牢房,现在里外三层,折鹰,今日你必死无疑。”
原浩继续宣读他的罪状:“你与我们同根跟源,却伤自己族人,简直罄竹难书。”
“你费什么话,我硬汉子一条,自刎绝不可能。”折鹰亮出大刀:“你若有本事,自己来取。”
原浩拔出马侧的长剑,从马背一跃而下:“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百姓身后的剑。”
折鹰将刀侧劈过来,原浩退步踩刀,腾空翻身其后,赶着他转身的速度斜刺过去。
血迹很快浸湿左肩,折鹰猛地往后一砍,原浩收剑往后移动数步。
温蕴用手模仿了下原浩刚才的动作,问许边:“原浩的剑术何时这般精湛了。”
想起原浩早晚练剑的事情,许边鄙夷的瞧了温蕴一眼:“你以为都像你,他啊要娶木老的女儿,他自然要费力配得上。”
温蕴为了缓解突来的看不起,握起拳头往上挥,嘴里喊着:“原浩,取他首级。”
“取他首级!取他首级!”士兵们也跟着鼓劲。
随着士兵们的士气高涨,原浩手中的利剑如游龙,直接从后背刺入心脏。
折鹰跪地倒下,其余海盗悉数投降,原浩剑上滴答的血声伴着他雄浑气势:“温蕴,将他们全部收押,待禀明城主后再做处理。”
温蕴一声遵命后,众士兵为原浩散开了一条路。
此时万众瞩目下的原浩,带着荣光前进。
颀长身影拂过的最后一处地方,是他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