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铭话音未落,沈母便神色慌张地打断了他,匆匆拉着沈兰往屋里走。
此时,屋外的风轻轻吹过,吹得院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使得气氛更加紧张了起来。
沈兰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沈铭,又迅速看向母亲。
沈母的脸上满是尴尬与慌乱,像是被戳中了难以言说的心事。
“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兰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不安与期待。
沈母长叹了一口气,拉着沈兰进了屋,才缓缓开口:“你别听沈铭瞎说,洪大娘是来串门的,顺嘴提了一句,说她有个一直没成家的弟弟,没啥别的意思。”
沈兰坐在陈旧的凳子上,心情却久久无法平静。
她心里清楚,母亲在隐瞒实情。
自父亲去世后,大哥怯懦无能,这个家的重担全落在母亲一人肩头,她怎能不累呢?
这几年,三妹和四妹相继嫁人,远离了母亲的生活。
而弟弟沈铭,小时候因发烧落下了羊角风的后遗症,虽识得几个字,但智力终究比常人稍逊一筹,想要成亲谈何容易,这一辈子恐怕都得靠母亲照料。
其实,最艰难的日子已然过去,可母亲如今已是满脸皱纹、头发斑白。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母亲的身体还算硬朗。
从小到大,母亲受过多少委屈,吃过多少苦头,沈兰小时候不懂,如今自己拉扯着四个孩子,面对家中老弱病的一大家子,她深切体会到了母亲的艰辛。
而自己又能为母亲分担多少呢?想到这儿,沈兰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妈,我知道家里不容易,您辛苦了。”沈兰紧紧握住母亲粗糙的手说道。
沈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说这些干啥,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妈就放心了。”
“妈,如果他人还行,又不嫌弃沈铭,您就应下吧!”
沈母正低头盛饭的手猛地一顿,满脸诧异地抬起头看着沈兰:“妈没有这个意思,妈只是……”
“妈,这些年您真的太辛苦了,既然有合适的,您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以后身边有个伴,我们做子女的,离得远了,也能安心些!”
沈兰打断母亲的话,她深知这些年为了父亲的遗愿,为了哥哥,为了家里的琐事,自己最忽略的就是母亲。
沈母没有再言语,低下头,轻轻应了一声。
但她的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滴落在灶膛旁的那层薄土上,溅起的尘土在透过窗户洒进来的阳光中,竟晕出一朵仿若漂亮太阳花的形状。
吃过饭,沈兰帮母亲收拾完碗筷,便躺在炕上,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大哥的哭诉、二姥姥和三舅的话,还有母亲的这件事以及弟弟沈铭的未来。
既然睡不着,不如去看看父亲吧,毕竟也有好几年没去了。
沈兰起身,走出屋子。
沿着熟悉的小径缓缓走向父亲的墓地,一路上,虫鸣声此起彼伏,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爸,两年了,我一直没时间回来看您。不知道您有没有想念过我这个女儿,也不知道您对我给大哥换的媳妇满不满意?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无论您的偏爱是真是假,那些回忆于我而言是美好的,爸,那就这样吧,我这辈子都把它当作是真的。将来我的孩子们都会知道,他们的妈妈有一个很疼爱他们妈妈的的父亲!
以后的日子是苦是甜,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了。陈金鱼选择了离开,抛弃孩子,可我沈兰做不到,我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们。爸,如果您还在,您会怎么替我抉择呢?”
沈兰静静地靠在父亲的墓碑上,闭着眼睛,低声倾诉着这些年的种种遭遇。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山上偶尔吹来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发丝,还有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她记得上次坐在这里,还是出嫁前一年,爷爷去世的那一天。
当时,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默默地陪她坐了许久。
沈兰缓缓睁开眼睛,突然很想去他家看看。
自从那次分别后,这些年两人竟再未谋面。
前几年过年回来时,他已经离开了家乡,后来自己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总是这样阴差阳错地错过。
“李婶子?”
沈兰来到李成功家门前,推了推那扇紧闭的大门,门却纹丝不动。
她伸手从仅能伸进一只手的小洞口探进去,摸到一把冰冷的大锁。
李成功家的大门是一对镶嵌在门楼子里的铁大门,沈兰从小洞口往院子里望去,只见里面杂草丛生,一片荒芜之景,看样子,应该是许久无人居住了。
沈兰往后退了几步,左右环顾,突然发现院子后墙角与邻居家接壤的地方,两堵墙之间有一点高低偏差。
小时候,她和李成功没少在这里翻墙玩耍。
此时,路上空无一人,沈兰心中一动,挽起衣袖,抬脚踩上墙角,准备翻墙进去。
可第一次尝试,竟没能爬上去。
她站在墙角下,望着那堵墙,不禁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那时候自己才十几岁,身轻如燕,如今已然三十,岁月真是不饶人啊。
但转而一想,三十又何妨,难道还翻不过这堵墙?
这一次,沈兰铆足了劲,在蹭了一身土后,终于爬上了那堵墙。
跳进院子里,往昔的场景一一浮现,只是如今这里已被杂草占据。
房屋的门上着锁,窗户里外挂着窗帘,她凑近一个个小缝隙往里瞧,却被堵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
沈兰怀着失落的心情走向最后一扇窗户,心想这一番折腾怕是白费力气了。
咦?这是谁?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一张穿着军装的半身照映入眼帘,沈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李成功?呀,怎么这么好看呢?”
正好侧面墙上挂着一张李成功的正面照,虽只是半身,但是那挺拔的身姿,一度让沈兰怀疑,这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