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亮静静地坐在炕上,目光穿过窗户,似乎想要穿透那座山的轮廓。
但门前那棵老柳树,像一位守门的老者,挡住了他远眺的视线。
自从去年那次医院之行后,陈家亮仿佛脱胎换骨,他不再沉溺于酒精的麻痹,也鲜少踏出家门半步。
这一年,陈家亮几乎都没碰过自己那辆自行车,这让陈家柱有些困惑。
“哎,你说家亮这孩子没事吧?”
陈家柱问沈兰,“都说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这孩子的变化是不是太过头了?”
他心中暗自揣测,堂弟的变化是不是太大了,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甚至怀疑他精神上是不是受了太大的打击。
他曾多次试探性地询问,但每次沟通后,似乎一切都显得正常,于是这些疑问也就随之烟消云散。
哇哇~
小阿强一整个上午都没见到母亲,沈兰的身影一出现,他便忍不住大哭起来。
沈兰的疲惫在见到孩子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她洗净双手,急忙抱起孩子喂奶。
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发出满足的小奶音,逗得陈家柱忍不住笑出声来。
“妈妈,妈妈喝水,妈妈累不累。冬雪给妈妈捶捶背!”
两岁半的小冬雪,虽然走路还有些摇摇晃晃,但她的乖巧懂事让人心疼。看到妈妈抱着弟弟喂奶,她竟然端来一碗温水给妈妈。
“谢谢我的小冬雪,等弟弟吃饱了,妈妈就抱你,好不好?”
“好!”
冬雪听到妈妈的话,便靠在妈妈的膝盖上,静静地等待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沈兰,孩子睡了,就赶紧过来吃饭了。”
“知道了,妈!”
沈兰应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柔的疲惫。
“家亮,晓云今天又不回来吃午饭了?”
二婶子一边往炕上端饭,一边问陈家亮。
“她早上出门带干粮了,说是来回太浪费时间。”
“今天回来,你得说一说她,现在可不比以前了,眼看着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太累了,该歇就得歇着,家里又不缺她那点钱!”
“哦,知道了,妈,咱们先吃吧,吃完了我去山上找她去,让她今天早点回来。”
呕~呕~
“金鱼,这是咋了?哎呀,咋吐成这样了,莫不是吃啥东西,吃坏肚子了?”
呕~
“没事,水,不是,呕~”
陈金鱼感觉自己的胆汁都被吐出来了,嘴里一个劲儿的泛苦味。
“要不然咱一会儿去乡里看看吧!”
四个月了,自从陈金鱼上次从娘家回来,两个人相处起来,感觉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沈聪也不像以前那样,对陈金鱼的事情,样样都那么上心。
陈金鱼心里有些委屈,但是转念一想,以前可能真是自己太作了,所以也就忍了。
她也暗暗下定决心,她要给沈聪一个惊喜,让他主动回到以前的状态,所以自那以后,她就停了药。
可是一连三个月都没有啥动静,陈金鱼还悄悄去了一趟县医院,还好自己一切正常,医生告诉她,吃药时间太长,停药后,得过段时间身体才能恢复正常。
反正她也听不懂医生说的啥激素,还是啥水平的,只知道自己一切正常,但想要怀孕,可能得停药一段时间之后才能。
医生让她顺其自然,所以她也听话,回来后就又开始了她搓麻将、打扑克如上班的日子。
沈聪虽然很想要孩子,但自从上次陈金鱼跑回家,隔了一天才回来后,他就再不敢开口提这件事,所以两个人就这样别别扭扭的过了四个月。
“沈聪,我可能怀孕了!”
“哦,那咱们…啥?你说你咋了?”
帮忙拍着后背的手一顿,然后激动的将陈金鱼的身子转过来,面向自己,他要好好听一听,刚刚自己有没有听错。
“我说,你可能要做爸爸了!”
“真的吗?你停药了?啥时候?咋不告诉我?”
沈聪一瞬间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但他的眼睛有些湿润。
“嗯,应该是,明天我们去乡里检查一下,我从上次回来就停药了,你还一直对我爱搭不理的,哼!”
“哈哈哈,太好了,金鱼,谢谢你,我以后一定对你比以前更好,你要啥,咱就买啥,哈哈哈!”
沈聪激动的一把抱住了陈金鱼,按这个日子来看,自己三十岁的时候就可以做爸爸了。
以后再也不用被人议论自己有问题了,再也不用羡慕二妹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别扭了四个多月的小两口,终于解开了心结,互诉一番衷肠,又开始了恩爱两不疑的日子。
吃完午饭,沈兰独自一人就往地里走,那块地差不多一下午就割完了,她没有让陈家柱去,干一天的活,太累了,中午陈家柱咳嗽的次数就多了一些。
刚出大门,就看见陈家亮带着一个布兜子,一晃一晃的走着。
“家亮?”
“大嫂,你这大中午的干啥去?”
“你看看大嫂这样子,能干啥去?”
沈兰扬了扬手里的镰刀,顺便又看了看陈家亮手里的袋子,看样子,里面应该是装着一个方盒子。
“大嫂,不是我说你,这‘秋老虎’多毒啊,你应该晚一点下地的,这大中午的该休息,还是得休息,要不然这身体咋受得了!”
“没事儿,从小到大别说秋老虎了,数伏天中午该干活不也得在阳坡爷爷底下晒着?你这是要干嘛去?”
沈兰心想,这少爷还真是少爷,这几天,他妈为了那20亩地,脸色都一天比一天黑了,脖子上的蛤蟆都显得没那么明显了。
干农活的,有那个怕太阳晒的?
“我想去山上给晓云送点饭。”
沈兰心里一动,不着痕迹的眼神往山上瞟了一眼。
“她还没回家呢?这样吧,我帮你送上去吧,顺便劝劝她,现在要以身子为主,可不能就这样天天往山上跑了,也省得你受这秋老虎的毒。”
“那就谢谢大嫂了,我们说,她也不听,天天挺着个大肚子,背着一个大袋子,我妈都说她好几次了,就是不听。”
沈兰提着饭盒兜子,一边往山上走,一边心里默默祈祷着。
“小姨啊,希望我的担心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