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冰睿看完告示,便收拾东西,准备下工了。
朝七晚六,每月只能休息两天。
然而上工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建设性的作为,纯纯浪费时间。
这和她响应国家号召,想要建设社会主义的初衷相悖甚远。
叶冰睿回头看了一眼工位。
前世她参加了高考,边上学,边乘着改革开放的风口,将生意做得也算数一数二。
否则,那对渣男贱女也不会觊觎她费劲心血经营的事业。
前世,她解决了不少就业问题,不比耗在这里有建设性多了。
高考马上就要恢复,她想重操旧业。
上天垂怜,让她带着前世的大宅子重生,里面有她打拼好几年积攒下来的不少东西,她想要好好利用一番。
叶冰睿踱步到门口,漫无目的地四处一扫,没想到看到了向来背脊挺直的那人。
实在打眼。
她重咳一声,也是向两个窃窃偷笑的女知青宣示主权。
“等我啊?”
“嗯,叶同志,”男人衣袖挽起,露出的小臂筋脉强健,是极有力量的样子,“我送你回去吧?”
叶冰睿很想让男人不要在外面这样穿,但,奈何她无名无分。
“不了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女人有些躲他。
按照顾长河的性格,发生了昨晚的事情,他是肯定要负责的。
经过一天的时间,叶冰睿想的有些多。
她不想男人开口,是因为这样的事情。
虽然昨晚的经历,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但,说实在的,毕竟没有造成太实质性的问题。
如果她以此为借口,拉近与一直在试图远离她的人的距离,并不是她的初衷。
她要的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而且,顾长河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他为什么不肯正视自己的感情,叶冰睿还一无所知。
她不觉得,他会是一个因为家庭状况不好就退缩的人。
其中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他说出喜欢的那晚,给出的理由,并不是真实的。
“叶知青,昨晚……”
没想到自己不让送,男人就打算在这人来人往的地界当场说了。
叶冰睿赶紧截断话茬:“啊,突然又想让你送了是怎么回事?我们走吧。”
男人不知她这突然的转变是为何,但还是点点头,和人一起离开。
女人落后男人半步,见万丈余晖下,那人脊梁挺直,肩宽背阔,养眼非常。
开始反思自己方才的做法是不是太冲动了,昨晚为什么不能是借口?
就这样一路后悔着,二人回到了叶冰睿的住处。
男人立在门前,没有向往日一般干脆道别,而是犹豫起来。
“叶知青,我想和你谈谈。”
如果一直避而不谈,只会让他一直将此事放在心上。
叶冰睿抿了抿唇:“进来吧。”
顾长河跟在女人身后进了门,整个屋子里的味道,和指尖还萦绕的别无二致。
“你坐,我去给你倒水。”
男人坐在椅子上,双腿自然分开,两只手肘落在上面,看着女人放下挎包去厨房的动作,想说一句别忙了。
可是他需要时间来理清自己。
自昨晚辗转难眠至现在,有一句话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
但迷蒙入睡间,他又做了这些年间重复过无数次的噩梦。
当半夜惊醒的时候,他坐起身,望了望在床榻上呼吸平稳的女人。
他不知道,和他在一起后,女人是否还能一直有这样的睡眠。
安睡到天亮,应该是大多数人最寻常不过,不必在意的小事,可对于他来说,太难了。
男人眉间的阴郁,自然映到了女人眼中。
和她在一起,真的要做这样艰难的抉择吗?
“喝水吧。”叶冰睿在对面坐下,垂垂头,掩住泛红的眼眶。
“谢谢。”男人将水挪到自己手中,水的热度隔着玻璃杯传递过来。
男人终于回暖,他抬起头:“叶知青……”
“等一下,你别动。”
叶冰睿探身,和屏息的顾长河视线相碰一瞬,然后坐了回去。
“树叶。”
女人眉眼弯弯,又站起身。
“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给你做件衣服吧。”
说完未等回声,便进了里屋。
卧室传来轻轻翻动的声音,屋外男人一口气松下。
刚刚靠近时,那股香气更难以忽视了。
他甚至下意识抓了下长裤的边缘。
桌上被遗落的树叶青翠,他经过的那棵树木,应该郁葱非常。
顾长河将绿叶拿起,宽厚的一只手,让掌中的东西显得有些小巧。
却惹眼。
绿叶的纹理,以及叶脉的走向,都让男人移不开目光。
他平时很少驻足看这些东西,他的生活里,不需要太多的花花草草。
花草这种东西,不能替他抚养几个小家伙,也不会让他的日常变得更轻松。
但女人的屋里,却少不了这些点缀。
就连他眼前的小小茶几上,都铺满了勾着花纹的布料。
布料上面有一个花瓶,是他从未见过的款式。
上面的图案好像是用颜料涂的,只寥寥几笔,甚至比花瓶里的繁花更加盎然。
而他身上,从来只有泥泞的痕迹。
除了泥点,就是灰尘。
和女人干净,一尘不染的小房子格格不入。
女人的房子很小,是大队里分配的。
一个客厅一间卧室,再无其他。
浴室和厨房也是女人到此处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自己归置出来的。
顾长河突然为自己辗转出来的想法感到羞赫。
他们仿似本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或许,承担责任的方式有太多种,而他妄图选择的,是最差的那一个。
顾长河站起身,卧室里也没了声音。
他觉得自己此番前来,太过冒然,太过唐突。
“叶知青,时间有些晚了,家里还有几个小家伙要照顾。”
他其实很少和人解释这样多,可他知道,女人方才委屈的表情,是缘何。
他别的无法给予,最起码,可以让女人不要有些无谓的想法。
徒遭烦扰。
“我先走了,救你只是恰好,就算的是别人,我也会去救。”
“所以,不用在意,也不用……给我做衣服。”
女人将刚刚拿出的皮尺使劲拽了几下,走出卧室,向那个一句比一句还要让人恼火的男人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