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连再次开口的机会都没有,永河便已起身扬长而去。
眼瞅着她的背影,头一回让人对这个所谓佛系到没有存在感的大公主生出莫名胆寒。
韦贵妃到底还是没跟永河对着来,她深恨昭阳也是因为对方主动咬人,又不是她真的天生喜欢自己找敌手。
更何况也好趁此机会把整个尚宫局都变成她的,何乐而不为。
如此,一宫四司一夜没落,崔太妃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她本来也一向跟着皇上心意走的。
如何能看不出皇上对永河的在意,以往能对昭阳辣眼睛的表演装慈善,如今也不过是照搬。
新上任的上宫接手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头丢下的大坑,停下所有连夜赶工。
要说这人类的速度就是能随时随地给人惊喜,两月不到的时间便已经将成品送出。
距离皇上到京还有一两日,永河暗戳戳打包好东西,乘着西游马车,于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华丽丽消失在了皇城脚下,天子眼前。
等清云她们收到消息的时候,留给她们的,也只不过是一阵车马尾风,任其如何咬牙切齿都不没啥用。
三月后。
穿过彩林,雪山,以及沿途结伴来去迁途的各类种群,一路悠悠荡荡,走走停停的,夫妻俩终于到达了广袤的目的地。
在马车上昏天暗地睡了好几日的永河再也憋不住,三两下滑出去。
金色的草原,成群的牛羊,阳光微暖,十二月的这里被寒风包裹,却依旧不影响其美得像一幅画卷,辽阔又治愈,晕光温婉,如梦如幻。
永河心中震撼到失语,儿时风光再次显现,死去的记忆疯狂砸来,却是全然不同于那会儿的宁静祥和。
她是母妃在战火连天中艰难产下的,隋朝末年,天下大乱,农民暴动,封疆大吏各地割据自图霸业,战事此起彼伏。
烽火连天弥漫的中原逐鹿,成为永河磕磕绊绊成长路上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祖父上位后的她并未再次出行,还是父皇登基之初,永河随着父皇母后来过,那是父皇的首次巡游,也是永河初长成后再次踏足这里。
更是她们一家三口之间,最后的美好温馨。
记忆中这块土地或残败不堪,腥味满天,亦或战事刚歇百废待兴,现在的她已婚,真真是翻天覆地。
不想此处竟也能如斯绚丽,几乎要灼伤她的眼睛。
长孙墨将披风挂在她身上,从身后紧紧抱着她,于耳后传来低声呢喃。
“咱们的第一次见面也是这里”。
“你小小一只路都走不稳,因为天气寒冷鼻尖都是红红的,圆溜溜的眼珠子像极了草原上的明珠”。
纯净到不可思议,摇摇晃晃着朝他走来,手里捏着块被咬得狗啃般风干的饵饼块,一瞬间照亮了他满是猩红屠杀的童年。
自那以后,经久难忘。
两人的婚事其实并不是长孙皇后偶然定下,而是他自己步步惊心,多年谋划,才让对方看入了眼。
永河有些懵然,看向他的目光中盛满迷茫,“是……是吗?”。
长孙墨笑着揉揉她的头,“嗯,你穿着花棉裤,红彤彤一小个,头上扎着根冲天鬏,两颊被冻出了胭脂色,像图册上的吉娃娃”。
很可爱,很动人,也很鲜活。
永河:“……”。
她就不该问。
这样深入人心的所谓第一印象,实在不适合作为如今恩爱小夫妻之间该有的话题。
她以为怎么着也该是自己仙女下凡,遗世独立,再不济也是小仙童,稚嫩却轻灵。
怎么在他脑海里存的是个冲天鬏?
永河及时打住这个话茬并且不是很高明的转移,“走吧,我们去骑马,追日落”。
然后明儿一早登高追日出。
这才该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嘿嘿。
长孙墨无有不应的随在一侧,“那今夜想吃什么?烤肉?”。
“……”,撒满芝麻酱的烤肉。
哧溜!
永河脚步更快了,如此美食岂能辜负,决定追完太阳就回来享用。
“那你快点啊~”。
“……好”。
他们在草原戈壁折腾了整整三四个月,在此期间,两人做过转经绕塔的信徒,也寻觅过河谷深处星罗棋布的湖泊,更登顶过蜿蜒步梯上高耸入云的白塔,留下张张画卷,连绵脚印。
最后,在某个古老而宏伟的宫殿群中,拨开层层云雾,掩埋在风沙之下,美丽而神秘,永河驻足观望。
黄河之滨,绝世而存,曾有花香,也弥留歌舞,如今入目沧桑,仅剩愁云。
长孙墨拉着她往前走,到了一处很小的墙角,永河瞪着眼睛看着他,就这样挖呀挖呀挖。
在她莫名其妙的目光中,终于在底下不知道多少尺,掏出一坨裹得紧紧的东西。
献宝一样捧到她面前,“还在,我们一起给它拆开”。
永河眯着眼伸着脖子瞧了瞧,“这就是你心心念念埋着的东西?”。
男人点点头,腾出一只手拽着她往回走,永河歪着头看向他,莫明问,“在这里不可以拆开吗?还是需要工具?”。
对方很是认真的停下脚步,一本正经的回,“不,它很好打开,只是我们需要仪式感”。
“……”。
你大爷。
两人窸窸窣窣来到一处月牙泉,沙漠中的绿洲,永河不太美丽的心情一下就又美丽了。
长孙墨布置好一切,然后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坐垫上。
永河再也忍不下去的动手,配合着他前所未有的神经兮兮,把这一团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刷一下开盖。
紧跟着就发现,“怎么还有个盖?”。
长孙墨让她继续,永河拧着眉,听话的继续。
就这样,大盒套着小盒,大盖子里边还有小盖子,一个又一个,一层又一层。
永河的表情从起初的有些新奇到愈发不耐再演变为最后麻木。
才终于在对方亮晶晶的眼神中,心里骂骂咧咧的得到答案。
“这是什么?一个指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