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那里,迟疑了一下,然后,伸出双手。她微笑着,起立,轻轻地,抱着我。我听到她的心跳,明显加快了。
后来,回忆这段开始,我才意识到,那不是她的心跳,而是我的。我抱着冬夏,开始不敢用力,直至她加了力度,我才给予她同样的回应。
这个拥抱,持续了两三分钟。我俩谁都没说话,惊动我们的,是屋外租客的歌唱声。
那位租户年过四十,独自租房。也算一个传奇人物,年轻时喜新厌旧,夜夜当新郎。光是他交往的女子,就可以写好几章节。他的故事,先按下不表。
那天,他吃罢宵夜回家,有些微醉,精力旺盛,上楼时,还吼起了刀郎的歌:停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
我俩分开后,冬夏扯了扯衣摆,细声说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我用幽默打破尴尬:“沾冬姐的光,我从画家身上,得到了三十度温暖。”
冬夏往阳台望一眼,扭头说道:“快回去休息吧,做个好梦。”
我说:“你也早点休息,别想太多。”
冬夏嗯了一声。
我转身欲走,冬夏又喊住我:“等下。”
我回头,她指了指房门。
我意会过来,她来到门口,轻轻打开,见屋外无人,朝我点点头。我赶紧溜出门来,那模样,好像我与冬夏之间,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行为似的。
实际上,除了隔着衣服的拥抱,我们连手都不曾握过,更别说肌肤相亲了。不过,这次拥抱,足以让我迷醉。
上到三楼,开门进屋。我坐在床上,沦陷在她给我的温柔里。
次日,出门上班,下楼时,脚步自然放缓,还没到二楼时,眼便往冬夏的房间打望。
刚走到二楼,冬夏的门就开了,好像早就等着我,见我下楼,便朝我招手。走过去,才知道,她做了皮蛋瘦肉粥,已经打好包,让我带到厂里吃。
正是上班高峰期,楼道里,不时听到租客下楼的脚步声,我若推辞,难免被租客撞见,恐怕会引来闲言碎语。我倒不怕,就怕给冬夏惹麻烦。
如是一想,我赶紧接了早餐,说了句谢,出门上班。
一路上,像吃了蜜一样的甜。
来到办公室,我边喝粥,边给冬夏发微信:“你在粥里加了什么,这么好吃?”
冬夏回:“绝对没有添加别的调味剂,就正常的几样。”
我说:“肯定不对,还有一样,我吃得出来,妙不可言。”
冬夏问:“哦,是什么呀?”
我答:“你放了一颗真心,煮出来的味道,自然不一样呀。”冬夏说:“如果你喜欢,明天继续给你煮。”
我当然乐意,但不愿给她添麻烦,便找了托辞:“别别别,皮蛋瘦肉粥好吃,但太麻烦。再说,天天吃皮蛋,不好。”
冬夏服软了:“说不过你。”
我答:“实事求是嘛。”
冬夏说:“好,你对。我听你的,好了吧。”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早上,冬夏都给我准备了早餐,煎饺、面包、三明治,不一而足,每一样,都花了心思。
来而不往非礼也,吃了几次早餐,我开始谋划给冬夏送点什么。想来想去,决定送一支红酒。她喜欢画画,有文艺范,红酒应该是她所喜。
酒是在网上订购的,还没送出去呢,我就接到通知,被公司安排,去厦门出差。同行者还有曹超。
这次出差,由曹超带队。所谓带队,其实,兵只我一人。
行程安排得很紧凑,坐高铁到厦门,住一晚,第二日上午就返回深圳。好在,曹超轻车熟路,办完差事,还有半数余裕。
曹超说:“我去见个人,你去么?”
我说:“以前来过厦门几次,都没去鼓浪屿。趁此机会,我得打个卡。”
曹超说:“鼓浪屿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跟我过去,会会佳人。”
我说:“你俩浪漫,我去了,当电灯泡,多尴尬。”
曹超说:“她还会带个妞,她姐妹。你去了,正好两两成对。这样一来,我俩都有了机会。”
我想起冬夏,不能三心二意,仍然拒绝了。
曹超笑:“不听哥哥言,你会后悔的。”
出了酒店,我和曹超各奔东西。到了鼓浪屿,沿湖游走,景致与别处相差不多,但因为诗人舒婷,这次行旅,仍给了我许多启发。
回到酒店,已晚上九点。我洗了澡,躺下来,给冬夏发了些图片,特意为她拍的,为她画画提供灵感。
冬夏赞叹道:“真美啊。”
我说:“你来了,会更美。”
冬夏说:“那你等着,我现在过来。”
“好啊,快来,快来。”
“你闭上眼。”
我说:“闭上了。来吧。”
冬夏喊:“123……”。
念到“10”时,她问:“看到了吗?”
我答:“看到了,你穿着白衣服,光着脚。”
冬夏惊道:“你怎么知道?”
我说:“心灵感应啊。”
冬夏发了一个抱拳的表情包。
我问:“你真穿白衣,打赤脚?”
冬夏说:“当然不是,逗你玩呢。不过……”
“不过什么?”我刚发完信息,曹超回来了。
他进屋脱了鞋,在床上坐下,面含喜色,大声嚷道:“太美了,真可惜,你没去,太可惜了。”
我说:“有多美?”
曹超仰躺下来,大悦:“因为你没去,所以你永远想不到,会有多美。”
我没理会曹超,悄悄划开手机,看冬夏发来的信息:“我正在泡脚,算你猜中了一半。”
我问:“那你穿什么颜色的衣,黄色红色蓝色绿色?”
冬夏说:“都不对。”
我说:“不可能吧,我把所有颜色都猜了一遍。”
冬夏说:“因为我……”
后面几个字,冬夏用了省略号,但我明白她的意思。
正在这时,曹超接连喊了几声:“不可方物,不可方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