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满室只听得王氏嘤嘤哭泣之音,其间夹杂着二老爷微怒的训斥声,抑扬顿挫,无端升起几分诡异的喜感!
过了一会儿,见老太太显然不打算再开口,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异样。
二老爷轻咳一声,一副愧疚不已的样子开口:“母亲,我也听王氏说了,你昨日一怒之下说要分家,我知道,定是王氏做的太过,才叫您如此大度明理之人说出如此不顾儿孙前程之语,都是儿子媳妇的错,您千万莫要伤心!叫您这么大年纪还要跟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小辈操心,是我们不孝 !”说罢,又是深深一礼,头埋得低低的,端的是一副谦恭、愧疚之态!
“俗话说,‘父母在,不分家’,如今母亲身体康健,做儿子媳妇的怎能做出分家这等不孝之事,这不是诅咒母亲吗?这叫我们还有何颜面立于世间,将来又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父亲呢?还请母亲多多心疼、体谅我们,好叫我们以后加倍孝顺您!”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然带上哽咽,看起来悲痛不已。
王氏的哭泣声则一直未断过,以手帕掩面,哭的是梨花带雨!二老爷声音低沉时,她抽抽噎噎,二老爷声音激昂处,她的哭声则如大弦嘈嘈 ,颇有泪如雨下之势。
林好表示,她从未见过如此收放自如的哭法,今日真是长见识了!简直是那些电视剧里白莲花的哭法照进现实好嘛,艺术来源于现实,果然是真的!
眼看着二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把老太太架在火上烤,林好犹豫着要不要帮忙,说实话,她有点儿不知从何下手,她的脑子一时之间真的想不到什么解决办法,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忽听得外间传来下人问好的声音。
顾流年一进门,林好仿若见到救星般的目光就投了过来,那双明亮的眼睛泛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光彩,让他忍不住微微移开视线,避开那有些灼热的温度。
而此时林好的内心想的却是,终于不用纠结了,有顾流年这个大佬在,她这个小菜鸡还是不要白白送人头了,安静看戏就好。
顾流年对着老太太微微行了一礼,在林好旁边的位置坐下,视线投向二房夫妻,眉头微蹙,沉声开口:“方才在说些什么?”
烦扰了林好许久的哭声早在顾流年进来的那一刻就消失不见,只留满室寂静,倒显得他本来不大的声音格外清晰,隐隐有穿透人心之感,二房夫妻拘谨地站在一旁,倒是有几分犯错的熊孩子等待家长惩罚时的样子。
“倒也不是什么其他事儿,说起来还是我的不是,平时在孩子身边说话也不大注意,明明是担心煜哥儿的将来的胡乱猜测,说出来却叫孩子误会了,以为会成真。结果,昨日熠哥儿嘴上没个遮拦,把话说给了煜哥儿听,小哥俩就闹起了不快,打打闹闹的,身上就都带了伤。”王氏微微上前一步,捏着帕子不停地擦拭眼角,嘴上却是一字不落地回着顾流年的话,面上是十足的懊恼,说完还轻拍了自己一巴掌。
林好听得这话,再度感慨,瞧瞧这话说得,避重就轻算是让她玩明白了。明明就是她看不得大房好,在那儿拈酸吃醋,恶意揣测。此刻,倒被她说成是关心小包子的无心之举了,好一个春秋笔法,这文字功底不弱啊!这么能,怎么不去写书?
顾流年仿佛听到了林好的心声,冷声反问:“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打骂,我没时间看这些,你既知是胡乱猜测,就不该宣之于口,更不该对无知幼童言说一二,王家难道不曾教过你这些?”
王氏显然被这样的顾流年吓了一跳,讷讷不敢开口,求救地看向自己的丈夫。触及妻子的目光,二老爷顾经年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随即转身看向顾流年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不满,抬起眼时,又是一副温润面孔。他温声开口:“大哥,她不会说话,你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顿了顿,他又说:“按理说,她犯下这般错事,是该狠狠教训一番,但她毕竟为顾家生养了熠哥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不好叫熠哥儿跟着难受。况且她一个无知妇人,不懂得什么道理,一时说错了话也是有的,弟弟已经教训过她了,总该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不是?”说罢,目光恳切地看向顾流年。
顾流年却并未因此流露出什么动容之色,只是淡淡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不等神情激动的顾经年说些什么,他又道:“但有错还是该罚,不然岂不是要乱套。既然你夫妇二人自认为已经知错,且觉得这事并没什么大不了,那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与其日后互生嫌隙,不如就此分开,保留最后一丝体面。”话音微顿,顾流年的眸色渐冷,视线直向顾经年,压得他避开了视线,却又在发现自己的动作后,生生转过头来企图与顾流年对视。
但顾流年却不再看他,伸手拿起茶盏,轻抚茶盖,沉声道:“对外,也只说是你年纪到了,也该学着独当一面了。我也不会亏待于你,父亲在时的家产,你也清楚,分你一半,至于别的,你也不必去想。”
都是高手啊!林好看着兄弟两人这一番表现,不禁如此感叹,自己果然还是适合混吃等死,高手的世界不适合她。还好自己决定抱紧顾流年这个金大腿,气势非凡啊!
思虑片刻,两夫妻眼神交流了一番,最终,顾经年开口:“既然这是母亲和大哥所愿,弟弟自然没有不听的,只望分家之后,我们兄弟还能守望相助,不要生分了才好!”说完,也不看顾流年的反应,接着对老太太道:“还望母亲保重身体,儿子一有时间就来看望您!”言尽,又是一礼。
“你有心了!”老太太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