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寻霓一走,段乘风就蔫巴了。
他一屁股坐下,扯到伤口,又疼又气,紧紧咬紧牙关,跟自己较劲。
蔺琅暗自舒了一口气,没说什么,兀自准备着敷药前的消毒工作。
段乘风觉得憋屈。
“你都不安慰我吗?”他率先打破沉默。
“嗯,可以安慰。”蔺琅甚至很认真的点点头,“感谢你让我见识到跪着吊死。”
“你诚心给我添堵吧?”
“这是事实。先不说她爱不爱你,你有没有认真问过自己,你真的跟唐寻霓合适吗?”
以前,在不了解段乘风和唐寻霓的感情时,她还能念在段乘风一腔痴情,愿意帮他撮合唐寻霓。
可现在,她一点都不情愿把段乘风拱手让给唐寻霓这种既不珍惜他又给他希望的人。
但交易在身,忠人之事这点责任感她还是得负起。
最好的办法就是闭嘴,不瞎劝。
她也不觉得段乘风现在能给她答案。
径自从他手上拿过瓷瓶,打开就闻到一股很苦的中药味,药膏是罕见的深紫色,呈半固体状。
蔺琅微微拢眉。
这药膏外观和气味跟她收到的药膏一模一样!
以前她在鬼域一受伤就会收到匿名送来的药膏,加热后敷伤口有奇效。她一直以为是沈咫送给她的,曾探问过他,他毫不知情。
这些年,她零失误完成任务,不再受罚受伤,药膏自然也没有收到过。
这次段乘风腿伤了,她很遗憾找不到这药膏的出处,没想到唐寻霓送来了。
段乘风静思了半天,冷不防来了一句:“那你说,我对她的执念是因为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不能吧?”
蔺琅没接话,他不死心地又问:“你身为我的合作方,真不发表点意见?”
他目光灼灼,煞有介事。
行吧。
“要我说,鞋子你管它合不合适,先穿了再说,万一挤脚呢!”
“……蔺!琅!”
蔺琅自顾起身拿了个酒精架,又从消毒柜里取出一只烧杯。
“你拿烧杯干嘛?”段乘风很自然被转移走了注意力。
蔺琅点燃酒精块,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涮火锅。”
段乘风哑然失笑,听了这话,郁结绕走了一大半,想想又放声大笑。
蔺琅也偷偷扬唇。
她用小勺子舀了一些药膏放进玻璃杯加热,不一会儿就闻见一股苦甜味,紧接着是一股难以名状的像酸菜发酵的味道。
跟她用过的药膏味道不差分毫,她可以断定是同一款。
段乘风胳膊肘支着腿,看她熟稔的操作着,忍不住好奇,“你家里医药设备还挺齐全,不会是当私人侦探被人家发现,老被揍就久病成良医了吧?”
“嗯,你这解释合情合理。”
蔺琅避重就轻,一笑而过,完全没有留意到段乘风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
“问你个闲话,唐寻霓刚刚说的陈武指是谁?这药膏管用吗?”蔺琅只能装作啥都不知道去打听。
“业内着名的武术指导陈裴,武术世家,且有祖传的药膏秘方,这药膏对跌打损伤,生肌去疤有奇效,但密不外传,只在娱乐圈流通。”
“那很可惜,这么好的药不能惠及民生。”蔺琅象征性地感慨了句,看着药膏化成糊状,她催促着:“好了,准备上药了。”
段乘风听了,一股尴尬油然而生。
他往后坐直了,推诿道:“等会儿会有家庭医生过来帮我换药。”
“男的女的?”蔺琅脱口就问。
“女的。”段乘风意识到蔺琅的用意,又解释句:“专业。”
蔺琅清眸里多了戏谑。
“同样是女的,不会我给你换药,你就害羞了吧?”
段乘风冷嘲一声替自己找补:“我是怕你害羞!好歹我拍过大大小小十几场床戏,还怕在你面前脱裤子?”
“脱!”蔺琅挑眉示意,完全是在鞭打段乘风那点可怜的矜持,末了又补上:“你心上人怎么说来着?又不是没见过,救人哪还顾得上这么多?”
平时段乘风恣意张扬,今天难得见他扭捏,蔺琅就等着这场拉锯战谁输谁赢呢,段乘风痛痛快快脱了。
本想逗弄他的,突然没了兴致。
唐寻霓之于段乘风,那是白月光吗?
在她看来,分明是天敌,一物降一物。
一提唐寻霓,他就妥协,害她的心又被蜇疼了一回。
段乘风有伤,所以贴身穿了宽松的大短裤,健康的小麦肤色一看就遒劲有力。
蔺琅匆匆扫了一眼,只感觉腿长,用一个词形容就是:
一步登天,似乎真是他可以做到的。
段乘风怔怔地看着蔺琅蹲下消毒,然后轻柔的把药膏涂抹在伤口处,她清冷的神色此刻变得恬淡,又有一种母性光辉笼罩周身,让他出奇地心安。
“蔺琅,谢谢你。”
“你好好养伤,早点痊愈。”
段乘风开玩笑,“怎么着?敷好药还要你加念咒语才有效?”
蔺琅噗嗤笑了,她包扎好,很是满意自己的技术,就顺着他的话应道:“是是是,我的独门绝技。怎么样,我比你的家庭医生还专业吧?”
段乘风瞧了瞧包扎成果,语气变得 严肃,“你是不是真的受过很多伤?”
蔺琅呼吸一滞。
段乘风就像找到最后一步能解开死结的线头,只需要轻轻一拉,她就得以轻松自由,得以宣泄淋漓。
可同时,那也是她极力想隐藏自己的最后一道屏障了。
段乘风不能解救她。
她不能如实相告。
“段乘风,你不会真以为我那侦探社是靠着我不断被人揍又找人索赔而发家的吧?你不觉得我包扎技术这么好真是天赋异禀吗?要不,你签约我成为你的家庭医生,年薪给我个千八百万的,我保证随伤随治,随叫随到!哈哈哈……”
蔺琅故意笑出声扯谎搪塞过去,段乘风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反而很认真地说:“只有我的妻子会为我随叫随到!”
蔺琅眨眨眼,看他样子不像调侃,就别开脸逃避他的目光。
她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干脆扯个话题:“你之前说没跟唐寻霓在一起过,可她又见过你不穿衣服,你是不是对她霸王硬上弓了?”
此话一出,蔺琅在心里长出一声叹息。
这八卦她不该问出口的,活像在吃醋,也不知道段乘风会不会多心。
段乘风似笑非笑,“那你现在也见过我脱裤子了,是不是我对你霸王硬上弓了?”
“行,你当我没说!”蔺琅被噎,不自在的起身收拾桌面,留给段乘风一道仓皇逃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