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开始下起了连阴雨,陆行川的回京计划暂时搁浅。
不过,他也没有闲着,而是坐在走廊下跟公司高管开启视频会议,淡定自若的像是待在度假村。
江又恩运气渐好,故而沉迷游戏,据说每次抽卡都能一发入魂,战斗中也频繁触发暴击,伤害输出高到让同服大佬都怀疑人生。
“棠棠,今天我pK时对手频繁掉线,刚才抽到了最隐蔽的彩蛋,手气超棒,真是好多年没享受过这种感觉了!”
受够五年窝囊气的江大小姐,此时竟因为玩游戏而获得平衡,她可真好哄……
我无奈笑笑,继续钻研爷爷书房的那些纹身典籍。
临近中午时,爷爷回来了,此行进山收获满满,筐里装了很多颜六色的石头:辰砂、祖母绿、蓝铜矿和青金石,每一块都让人惊喜。
“其他客人都走了?”
“是啊。”
他脱掉了蓑衣,进屋把家里打量了一圈,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屋顶上,并敏锐地发现了异样。
“屋顶怎么回事?”他紧张万分。
“前天夜里刮大风被树枝刮到了,昨天陆总帮忙修复的。”我平静道。
在我和陆行川的游戏室,爷爷欲言又止,最终背着石头去了东屋。
不多时,院子里便响起了捣石头的声音。
“是我房子修的有问题吗?爷爷刚才表情有点奇怪。”陆行川困惑道。
“不是房子的问题。”我瞥了眼吊在梁下的竹篮说。
“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他好奇。
“没什么,我小时候的日记而已。”我淡淡道。
老屋建得早,房梁又高又粗,竹篮子吊在中间,即便用梯子也很难够到。
陆行川望着篮子,估计怎么也想不通,这个篮子存在的意义。
说来也怪,许是因为那晚夜叉动静太大,又或者是麻绳老化,篮子竟然在他的注视下掉了下来。
里面的东西,也随之掉了出来,那是个用油纸包着的粉色卡通日记本,时隔多年再看封面依然很漂亮。
陆行川看看我,又看看那个本子。
“我可以看看它吗?”他问。
“想看就看吧。”我垂下眼帘继续看书。
得了准许,他便兴致勃勃地捡起本子打开,初翻几页后,嘴里不禁发出嗤笑声。
“日记里画的全是食物……宋引棠,你是有多喜欢吃!”
我没理会,继续看书。
很快,陆行川就笑不出来了,甚至呼吸都轻了很多。
“上面记的那件事……是真的吗?”他小心翼翼地合上本子。
“嗯。”我闷声回应。
沉默中,他犹豫了良久,最终将本子叠起来包好,重新放回了篮子。
然后又不知道从哪儿找了根绳子和棍子,又将它重新吊了回去。
他不时看我,眼中有同情亦有怜悯。
“抱歉,我不是故意想窥探你的身世。”他难得真诚道歉。
“没关系。”我头也不抬道。
他还在打量我,似乎想不通,怎么会在经历那种可怕的事情后,竟还能如此从容镇定。
他不知道,为了安抚爷爷,我已经伪装了整整十五年,早习惯了。
我记事很早,但却从来没有关于母亲的印象。
我的父亲,是个相貌英俊举止儒雅的男人,据说……当年想要跟他结亲的美女,比彩云镇的总人口还要多。
他身材高大,总喜欢将我举得很高,对小孩子来说,那种感觉就像在天空飞翔。
虽然没有妈妈,但他却给了我所有的爱,让我从不为此遗憾。
跟爷爷不同,他是个特别心软的人,而且晕针,根本做不了纹身这行。
所以最后,他选择了当一个木匠。
他头脑聪明,再复杂的结构都能在图纸上飞速还原。
无论是木头还是树枝,在他手里都仿佛有了生命,飞机、蜻蜓、木马,每样玩具都做得栩栩如生。
他打的柜子,精致又结实,就连镇上最挑剔的老汉,都时常竖大拇指称赞。
那时候爷爷还很年轻,总是背着我到山上去找石头。
夕阳西下我们回家,爸爸总能为我们准备好热乎乎的饭菜。
一家三口,生活平淡、朴实又快乐。
直到某个夜晚,我从睡梦中惊醒,发现有个陌生人站在床边,硬生生将他掐死在床上。
对方穿着黑袍斗篷看不清脸,察觉到我清醒后,对方毫不客气地伸出那只修长且纹有火珠纹的手,想要杀人灭口。
好在爷爷及时察觉,在院子里厉喝一声,凶手立刻跳窗而逃……
爷爷明知道他是被谋杀,但却对此缄口不提,甚至对外说是不小心从山上掉下摔到了头……
后来的日子,我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许是因为大脑的自我保护,那个本该记忆鲜明的凶手身影,也逐渐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为了防止遗忘,我把整个过程画了出来,然后把笔记本藏在枕头下,每天早晚都要看一遍。
直到有一天爷爷发现,把它拿走并收了起来。
“好孩子,咱们家就剩你一根独苗,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把那天的事忘了,咱们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好不好?”他哭着抚摸我的脸。
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被人杀死,我的心是跳的,血是热的,我要怎么忘?!
爷爷把本子包起来,藏到了房梁上,他自以为做得隐蔽,却不知我一直都知道。
不过,我终归还是舍不得他难过,便借着后来的一场高烧全忘了。
原来,我的梦想是做个木匠或者房屋设计师。
后来,我的梦想就变成了做一个纹身师。
而且,我还要做最顶尖的阴阳绣师!
我生来有阴阳眼,且在操纵灵力方面天赋极高,甚至能将它在掌心幻化出一柄长弓,它宛如从我血肉里长出来的一样,随心操控且百发百中!
未知的母亲和出身、纹有火珠纹的凶手……终有一日,我会查出全部真相,并将这些年我和爷爷所压抑的苦痛,加以十倍奉还!
但眼下,时机还远远不到。我要蛰伏,收集线索、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然后耐心等待时机降临!
“宋引棠……”陆行川突然唤我。
“嗯?”我若无其事地看他。
“你书拿翻了。”他轻声提醒,然后毫无预兆地揉了揉我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