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溪亭回过神来以后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姜离淮自知叶溪亭并不信他,只好叹了口气:“也许只是我的错觉。”
“我与严菱自幼相识,姜将军不必担心。”
叶溪亭抬起了头,静静看着沉默的姜离淮。
姜离淮想伸手去触碰叶溪亭的手,但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冲动。
“罢了,是我多言了。”
最后他连个解释也没说,他生怕自己的解释变成叶溪亭口中的狡辩。
“……姜将军,溪亭还有一事所托。”叶溪亭走上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
姜离淮微微动容,他的目光落在他们贴近的皮肤上,那里仿佛火烧了一般灼热:“嗯,你说。”
“谢砚之在流放的原鹿边的路上,还请姜将军帮我照看一下他,不用什么特殊待遇,人别死了就行。”
“嗯?可不可以告诉我,他是你的什么人?”姜离淮抬眼看向了叶溪亭的眼睛。
叶溪亭察觉到满天的醋意,她笑着上前一步,在他的耳廓边轻声说道:“一个朋友,仅此而已。”
“那我也算朋友吗?”姜离淮低下头,他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叶溪亭。
只要他一低头,就能吻上她的唇。
“算挚爱。”
叶溪亭踮起了脚尖,碰了碰姜离淮的唇。
姜离淮:“……”
他主动后退了一步,轻轻推开了叶溪亭。
叶溪亭一愣,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你说谎的时候,很明显。”
“不必勉强自己,你不需要做什么,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姜离淮摇了摇头,看着皱眉的叶溪亭,伸手抚平了她的眉心。
对峙的二人,空气中仿佛有什么凝固了。
“我父亲说过,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各取所需是人之本性。”叶溪亭看着他,轻声说道。
“那么你帮我助我,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我只想要你平安。”
姜离淮上前一步,庄严肃穆的大殿只剩下他们两人平缓的呼吸。
叶溪亭有些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怎么有人什么都不索取,还义无反顾的帮助她。
“……就像你,你对梦府,对齐飞,你从未从他们身上索取什么。你怎么就不能信我只是愿你平安呢?”
叶溪亭自嘲一笑,不再说话。
……
第二日,叶溪亭前去了秋斋阁赴约。
蒙面人不知等了她多久,她坐在高楼之上,对着楼下的叶溪亭招手。
叶溪亭小跑几步,连忙上了楼:“抱歉,让你久等了……姐姐?”
叶木槿摘下面具,看着跑上来的叶溪亭,示意她坐着聊。
“小二,来两坛桃花酿。”叶木槿招了招手喊来了小二。
叶溪亭有些迟疑地打开坛子:“姐姐?你病好了?现在能喝酒了?”
“叶溪亭……我从来就不是你的姐姐。”叶木槿看着叶溪亭关心的目光,还是袒露了实情。
叶木槿想过叶溪亭会打她骂她,也想过她会哭着喊着。
她没想过叶溪亭用笃定的声音说道:“不对,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我姐姐。”
虽然气场不同,但平时相处的微小习惯,无不告诉叶溪亭,她就是自己的姐姐,叶溪亭不可能认不出她。
她们毕竟相处了十四年,叶溪亭记事起就是叶木槿潜伏在身边,比叶溪亭和正真的叶玉槿相处时间都要长。
“……叶溪亭,我实话实说了,我的名字是木槿,是暗镜教潜伏在叶府的间谍。”
真相是残忍的,但叶木槿必须告诉她,她不想再以叶玉槿的身份活在他们眼中了。
时间久了,她都快分不清自己是真的还是演的了。
“又是暗镜教……可是,你从未害过叶府啊。”叶溪亭摇了摇头,伸手牵住了叶木槿。
“我记事起,就是你陪我玩闹,陪我读书,教我医术,教我下棋,你说你不是我姐姐,那么这些是谁陪我做的呢?”
“……”
叶木槿沉默了,她懂这个妹妹,她认定的道理,是死也不会放手的。
“随你怎么想吧,我只是想告诉你,别再把我当做叶玉槿了,我已经脱离暗镜教了,叶府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叶木槿说不过她,只好作罢。
“脱离暗镜教了?姐姐你身上是不是也有师傅……柳阴一样的蛊毒?你有解药吗?就擅自离开?”
叶溪亭有些担心叶木槿,当初柳阴这么要强的一个人都被蛊虫折磨得不成人形。
“……是金丝蛊,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不要紧,忍忍就过去了……至于解药,我已经把能制出解药的人给杀了。”
叶木槿轻描淡写的说着,毫不在意蛊虫。
“……那姐姐,这些年你可知柳阴的下落,他有没有回暗镜教?”
叶溪亭还是把心中最想问的问题给问了。
叶木槿神色如常,她轻声说道:“他死了。”
她的声音很轻,叶溪亭却听得一清二楚,她从头到脚传来一阵寒颤。
“……什么?”
叶木槿重复了一遍,语气比之前要重了些:“柳阴死了,我派人杀的,他留在你身边,无疑是厝火积薪。”
叶溪亭站了起来,她胸口剧烈起伏着,明明什么声音都没发出,眼泪却流了满面。
“……姐姐,为什么啊?”
叶溪亭还是坐了下来,她斟满了酒,自己喝了一杯。
“他是个隐患。他今日可以陪你,明日就能为了功绩斩下你的头颅。我给了他一个离开的机会,他并没有遵从,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叶木槿冷声说道。
叶溪亭感觉自己都要说不出话了:“……所以,他最后还是选了留在我身边。”
“如果这么说能让你好过些,那么是的。”
叶木槿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偶,她不懂叶溪亭那么大的情绪起伏是怎么了,人已经死了,追问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柳阴从来都没有背离她,叶溪亭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相反,他也爱她。
叶木槿看着喝的酩酊大醉的叶溪亭,还是把人送回了她的府邸。
叶木槿扛着叶溪亭走进了她的府上。
毒刚解完的乌烛走上前来,看着叶木槿怯怯道:“……还是把妻主交给我吧。”
叶溪亭并没有限制乌烛的自由,她甚至允许他随意进出。
乌烛都快要分不清叶溪亭是什么意思了。
叶木槿身为暗镜教护法,北魏语也是会一些的,她听懂了乌烛的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在看清他面容的时候,叶木槿一愣,又看向了不省人事的叶溪亭。
“怎么说,的确很像他。”
叶木槿低声说了一句,还是把叶溪亭交给了他。
“看好她,要是她有分毫闪失,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的脖子拧断。”
叶木槿的身上有着上位者的气息,她的强大气场不是装出来的,乌烛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是。”
乌烛接过叶溪亭,又目送叶木槿离去。
……
直到温热的水浇在叶溪亭的肩头的时候,她才渐渐清醒了过来。
“……我怎么回来的。”
叶溪亭有些喝断片了,她转头看向为她浇水的乌烛。
“是一个大人送您回来的。”乌烛瞟了瞟叶溪亭,小声说道。
“姐姐……”
叶溪亭不知道怎么说,她该怪自己姐姐杀了柳阴吗?
可姐姐也是她亲近的人,她能怪谁?她只能怪自己没能护好柳阴。
乌烛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纤细的手抚上了她的胸口,他偏头靠在她的肩上 就算发丝湿了也不在乎。
“妻主可有什么烦心事?可否说给乌烛听听?”
叶溪亭的手握紧了几分,还是什么都没说,她推开乌烛,然后站了起来。
“无妨,不是什么大事……伺候我更衣吧。”
昏暗潮湿的浴室内,只有一盏烛火立在一旁。
乌烛跪在地上,伸手给她整理着衣裙,又忍不住抬头看向她的晦暗不明的脸。
明明近在咫尺,他却从来都没弄懂过她。
温柔的时候仿佛一汪清泉,凶狠的时候就是一头野兽。
她对他甚至没有威逼利诱,自己就已经偏离了主人的指示。
刚刚醉酒时的叶溪亭,那么掉以轻心,可他还是没有选择动手。
他怎么,沦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