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诺的问话,魏小佑无法回答,至少在这一刻,是回答不了的。
回到家里,已是临近中午,父亲也已经下班回来了。
听到魏小佑和韩诺两人进屋,母亲戴着围裙从厨房里急切的走出来,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把没有切完的菜,看着魏小佑和韩诺期盼的问道:“检查的咋样?人家大夫咋说的?”
而在客厅里正在倒茶水的父亲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头看着魏小佑和韩诺两个人,满眼的期待。
面对母亲问询和父亲的期待,魏小佑始终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在关好屋门后,扶着墙换下脚上的拖鞋,顺便也给韩诺将拖鞋从鞋架上拿下来放在了脚下。
“妈,我都问了他一路了,他都没告诉我呢!”韩诺边换着鞋边应着母亲的话说。“一路上,你越问,他越像个闷葫芦,死活就是一声不吭,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任何事都是你越问,他越是不吭声,真是急死个人。”母亲接着韩诺的话说道:“小佑来,你倒是说说,人家大夫是咋给你说的?正好你爸也在家,遇到事一家人有商有量,不也多个人多个心思。”
魏小佑换好拖鞋,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母亲和父亲。他能想象的到,自己的面部表情肯定是复杂的。而这一刻,他也在心里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母亲的眼神更加急切了,手中的菜也忘了放下,父亲则放下茶壶,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爸,妈……”魏小佑终于开了口,声音也有些低沉,“医生说……情况不是太好。”
母亲的手微微一抖,菜差点掉在地上,父亲的表情也瞬间凝重起来。
韩诺从换好拖鞋就站在魏小佑身旁,并跟着一起走进客厅里,听魏小佑如此说,整个人猛的一个激灵,一下子抓住魏小佑的胳膊,转头看向魏小佑,眼中满是担忧和掩饰不住的疑惑。
“不太好?!是什么意思?”母亲的声音这时都有些颤抖了,而且眼眶也已经开始泛红,“你倒是说清楚啊!真是急死个人哩!”
魏小佑低下头,沉默了几秒,才缓缓说道:“医生说,可能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能确定具体情况。现在……现在,现在给的基本定论就是……就是胎心已停了。”断断续续的说完这些,魏小佑觉得自己整个人如虚脱了一般,一下子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你说啥?胎心停了?啥意思?你是不是听错了?”母亲说话的声音骤然提高道。
“老公,老魏,大夫……大夫真是这样给你说的?”韩诺的声音尤若被人一把掐住了喉咙一样,撕裂,压抑,沙哑而又极度的哽咽。
父亲则挪动了一下身子,挨近魏小佑,抬起手拍了拍魏小佑的肩膀,语气沉稳但也带着一丝紧张和隐隐的疑惑:“别急,慢慢说。医生具体是怎么说的?”
魏小佑点了点头:“医生说,最好这两天之内再做一次详细的全面的检查,到时候才能肯定结果。现在……现在只是疑似……胎心停了。”
同时,魏小佑也将医生所说的相关胎停的知识简单的说了一遍。
母亲听到这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用手擦了擦眼角,声音哽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大夫弄错了?要不就是那机器坏了……不准了……”而手里攥着的菜也已经几乎被母亲黑揉搓碎了。
而魏小佑这时已经清楚的感觉到韩诺整个人都是颤抖的,一直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似乎已经不受她自己控制的狠狠的掐着魏小佑。
魏小佑始终没有发声,任凭她掐着。
而母亲这时也走过来,挨着韩诺坐下,抬手扶住她的胳膊,轻声安慰道:“诺诺来,别太担心,小佑不是说医生也只是说疑似吗!不是说还要再检查才能确定吗?说不定也许没那么严重呢。还有可能是他们的机器出问题了呢!”
父亲也点了点头,语气坚定的说:“对对,你妈说的对,现在咱先别自己吓自己。等下吃过饭,咱马上再去市妇幼保健院去检查,市妇幼保健院是专职医院,要比非专职医院有经验有保障有权威的多,咱再让人家给深入认真的检查检查。小佑,韩诺你俩也别太有压力,咱们一起面对,我这就给他们副院长打电话去,让她给找个专家来检查!”
说着,父亲站起来,向他兼书房的小卧室走去,肯定是去打电话了。
魏小佑看着父母和韩诺,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和无奈。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沉默和含糊其辞,让家人更加担忧,但他实在无法在这个时候说出实际的真相。
“嗯,我知道。”魏小佑轻声回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妈,爸,你们也别太担心了。”
母亲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虽然心里依旧忐忑,但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支持儿子和儿媳。
打完电话,回到客厅的父亲则拍了拍魏小佑的肩膀,语气坚定:“刚刚已经给郇副院长打过电话,她答应立刻给安排一个专家做深度检查了。不管结果如何,咱们一家人一起扛。”
而此刻的韩诺,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松开了一直紧紧掐着魏小佑胳膊的手。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说:“爸妈,我们现在就去吧,早一点检查就能早一点知道结果,也只有确定了结果,一家人才能安心!”
“诺诺来,要不你先吃点东西,咱再去,成不?”。母亲这时也恢复了平静,想起全家人还都没吃饭呢。于是便对韩诺说道。
“妈,我真吃不下,我现在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希望尽快知道结果,不想吃饭。”韩诺回头看着母亲说,说着便站起来,“老公,咱现在就去,行不?咱爸不是说已经给人家打过电话了。”
“诺,先吃点东西吧,现在正好是正中午,爸就是给人家打了电话,人家中午也要吃饭,下午到点才能上班的呀!”魏小佑安慰着韩诺道。
“是呀,是呀,咱现在去了,人家专家也是去吃饭了,诺诺来,你等着,妈给你做饭去,吃了饭咱接着就过去。”母亲赶紧接过魏小佑的话茬说道。
父亲也点点头,“不急这一顿饭的时间,吃了饭,咱立马过去。”
韩诺便没有再坚持,但能看得出来,心里着急和不悦,但一家人谁也没有说破。
母亲刚刚做好饭,魏小佑的两个弟弟便放学回来了,看到爸妈哥哥和嫂子脸色都不高兴,两个人也很识趣的没有像平时一样和韩诺嬉闹,而是乖乖的安静吃完饭,便去写作业了。
下午,魏小佑开着车,载着韩诺和爸妈,一起来到市妇幼保健院,郇副院长亲自接待并领着他们见了专家。
简单的寒暄过后,韩诺便在护士的带领下,去了检查室。一番细致的检查过后,所有人都紧张地等着结果。
大约过了近一个小时,专家一脸严肃地走了出来,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你们在之前医院的检查和医生的判断基本无误,胎儿已经没有胎心了。”专家的话音落下,魏小佑的面部表情基本没有多大变化,因为他已经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是从内心深处还抱有一丝丝渺茫的希望,或者说是奢望而已,现在,专家的话,彻底的让他失去了希望,心里虽然难过,难受,但落差不是很大。
而母亲则就不同了,“大夫,您是不是看错了?是不是您那机器也有误诊的时候?大夫,您能不能再给仔细查查?老魏,老魏,你再给人家说说,再说说,再给查查吧,行不?”母亲的语无伦次和哽咽、哀求和不相信,是可以理解得,毕竟,从知道韩诺怀孕,那种发自内心的高兴和期盼,始终天天溢于言表。
“也都怪我,要是我早早的把水果摊给停了,专职陪着韩诺的话,她就不会在下班路上摔倒了,不摔倒,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没事了!”
母亲越说越懊悔,一个劲的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将这件事的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这可是咱这一支子老魏家的第一个孙子,就,就,就这样没啦,这不是妖孽吗?是不是得回老家给祖坟上摆供上香拜拜去呀!老魏,你说是不是?”
父亲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知道,专家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韩诺腹中的这个孩子,或者说这个孙子和孙女与自家是无缘的了。他心里很难过,也一时接受不了,但却不能像魏小佑的母亲那样。
“行了,别瞎咧咧了,听听人家专家咋说。”父亲轻声而又显得严肃的对魏小佑的母亲说道。
“至于孕妇腹中胎儿胎心停了,原因有很多,无法确定绝对的一种因素,但就咱家的这个孕妇而言,其子宫本就是后置后位,而且还有点畸形,科学上来讲,有可能是导致胎儿胎心停了的主要原因之一。另外,据孕妇自己讲述,前段时间骑车下班路上摔倒时,是摔倒后蹲坐在地上的,也可以判定为另一原因之一,再加上当时也没有在意,要知道,胎儿初期坐床孕育时很容易受不可抗外力因素或者药物等,导致流产或者胎死腹中的。”专家的话浅显易懂,而且讲的有理有据,韩诺腹中的胎儿胎心停跳的原因是多方面的,而不是单一原因所导致的。也就说,不是谁谁的责任,而是多种因素造成的。
母亲听了,便没有继续再说什么,而是落寞的站起来,向韩诺待的检查室里走去。
魏小佑也赶紧跟了出去。
检查室内的床上,韩诺显然是路过,泪痕滑过的地方还尚未干,双眼无神的望着检查室的天花板,在看到魏小佑的母亲进来时,像是再也忍不住,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哽咽着说道:“妈,孩子没了。”
魏小佑的母亲再也忍不住,几步上前,来到检查室的床前,握住韩诺的手道:“我的妮来,娘知道了,娘知道了。不哭,别哭坏了身子,等身子好了,娘就去庙里给你俩求菩萨,上香,还愿!”
在韩诺又看到魏小佑于母亲身后跟进来后,直接再也控制不了了,哭的更加悲伤,泪水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一样,喷涌而出,并挣扎着坐起来,扑到魏小佑的怀里,“哇哇大哭”。
魏小佑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将韩诺揽在怀里,任由她痛哭。因为,魏小佑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不让她哭出来的话,会让她的身心更加憋闷和郁结。
而且,刚刚大夫也说过,像这种情况,最好是及时动手术,将腹内已没有了生命特征的胎儿尽快取出来,以便于有利于孕妇恢复,更何况,已经停止胎心的胎儿长时间留在孕妇子宫内,会对孕妇子宫造成极大的伤害,严重的还会导致病变,以至于使孕妇丧失生育功能。
所以,魏小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像父亲一样,遇事镇定,镇静,坚强,不慌,要让韩诺觉得有依靠,心里踏实才行。
“诺诺,不哭了,既然已经发生了,咱就应该坚强的面对,毕竟你我现在还很年轻,等你养好了身子,咱再计划要孩子,也不迟。”魏小佑轻轻抚拍着怀里哭泣的韩诺的后背,安慰道:“现在呢,咱先配合大夫做好治疗,你身体康复才是当下最重要的。听话,平静一下,我待会就去办理住院手续。”
“呜呜……”哭的悲痛欲绝的韩诺,呜咽着说道:“这可是你我俩人的第一个孩子啊,就这么没了,还不知道它是男是女呢!”韩诺边说边抽泣着继续说:“都怪我……,要是听你的话,听咱妈的话,不骑车上下班,……来回走路就好了,也不至于摔倒了,……肯定是我摔倒时蹲地上把它给蹲着了。”
“谁的责任也不是,唯一能说明的就是这个孩子和咱们没有缘分,要是有缘分,任你怎么折腾,他都不会离开我们的,不是吗!”魏小佑尽可能的安慰着韩诺并扶她躺下道。
“妈,你在这儿陪着韩诺,我先去办理住院手续。”魏小佑安慰着韩诺的同时,示意母亲照顾韩诺道。
“行,有我照顾诺诺,你赶紧去办手续吧!”母亲坐在床沿,给已经躺下了的韩诺,掖了掖被边道。
魏小佑走出检查室,来到专家办公室。
父亲正和郇副院长及专家说着话,“爸,您先陪着领导和专家说着话,我去楼下窗口办理一下住院手续去。”魏小佑对父亲说道。
“好,你去办手续吧。”父亲回答道。
“老魏,我马上给住院部打个电话,知会一声,让大侄子下去直接找他们刘主任办手续就行。”郇副院长说道。
“谢谢您,郇姨。麻烦您了!我现在先下去。”魏小佑赶紧对郇副院长表示感谢,并礼貌的退出了专家办公室,向楼层电梯间走去。
日照南山养老地产项目验收不怎么顺利;
老乡戴广厚被双规,导致自己背负债务;
现在,妻子腹内的孩子又……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还真他娘的准!一件件,一桩桩,接踵而来……“是不是真像母亲所说的,得去找个庙,拜拜佛,上个香去!”
现在电梯间里等电梯的时候,魏小佑心里有所放幻灯片一样,近期的事情一一从脑海里闪过。
“爸,我妈在家吗?哦,出去了,给您打电话是想说……”
魏小佑前思后想,最后还是决定给岳父岳母那边将这件事说一声,毕竟,这不是一个小事,是牵扯到两个大家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