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夏鸢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来
她的身后,白玉深浓眉微挑,上下打量了钟鹤山一眼,楚河原本垂着的眼皮也抬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周围一圈的宾客看似是在做各自的事,实际上在钟鹤山过来时,便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这边。
此刻见气氛似乎有些微妙,纷纷不约而同地降低了说话的声音,或明或暗地看着处于风暴中心的几人。
这一小片热闹的酒席似有些冷场,钟鹤山笑着,眼角的皱纹堆叠在一起,看上去倒是慈眉善目,仿佛只是随意问问,关心晚辈一样。
“钟掌门,贵派的酒是好酒,只是我与师弟实在无福消受。”
“您可能不知,我二人只要一喝酒,身上便会起红疹子,又疼又痒,难受的厉害。”
出乎意料的,是楚云丝先开口说话了。
她小小地往前迈了一步,侧身挡住贺石,清澈的杏眼直视钟鹤山:“想来钟掌门会体谅我们两个晚辈吧。”
“楚姑娘哪里的话,你们不能喝这酒,我还能强逼不成?”
钟鹤山哈哈大笑,转头嘱咐候在一旁的小丫鬟:“你去库房,把二小姐今年夏天得来的葡萄酒拿一瓶来,给两位贤侄尝尝。”
小丫鬟领命走了。
逯灼在一旁小声说:“那葡萄酒不也是酒么。”
“哦?这不是逯贤侄吗?”钟鹤山像是才看见逯灼一样,笑呵呵地看着他,“说起来,我也有多时不曾见过赤霞剑主了,不知她近日可好?”
逯灼:“家师近日身体康健,心情舒畅,有劳钟掌门挂心了。”
“那便好,那便好啊,哈哈哈。”
钟鹤山笑容豪爽,抬手拍拍逯灼的肩膀,扭头对夏鸢几人说,“几位贤侄随意,随意啊,我去那边转转。”
他说完,转个了身,脚步悠闲地往后面走去。
那几桌的客人见他过来,纷纷提前起身相迎,脸上笑容灿烂,好不热闹。
夏鸢面上的酒意已然散去,她望着钟鹤山的背影,嘴角挂着一贯的微笑,只是眼神冷的吓人。
楚云丝嘟囔道:“这姓钟的,光会倚老卖老,都说了不能喝酒,还吩咐人往来拿。”
白玉深在一旁小声提醒她:“小师妹,当心隔墙有耳。”
楚云丝撇撇嘴,一甩衣袖,重新坐在了席位上。
逯灼挠了挠头,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对夏鸢说:“我怎么觉着钟掌门似乎对你我两个门派有些意见啊,方才那么长时间不来夏姑娘你这儿敬酒,我一来,他便来,明显是不想让你我过多交流。”
夏鸢轻轻点头:“逯公子说的不错,不知你们剑宫的人今日住在何处?”
逯灼说了一个地址。
夏鸢沉默片刻,柳眉微蹙:“竟是距离我们住处最远的院子……”
逯灼一怔,也垂眸思考起来。
夏鸢表情不变,嘴唇微动,微不可察的声音宛如细线般钻进对方耳中:“散席后,我去找你们。”
逯灼眨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恢复正常音量,又聊了几句后,逯灼便告辞离开了。
恰在此时,那个小丫鬟怀里抱了一瓶酒回来。
钟鹤山接过那个长长的琉璃瓶,走到夏鸢几人的席位边上。
他拔开瓶塞,在周围众人的目光中,微微弯腰,就要亲自给楚云丝和贺石的酒杯中斟酒。
感受到周围直勾勾的目光,贺石和楚云丝不得不双手捧着杯子站起身来接酒。
大庭广众之下,面对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前辈,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子上的礼数还是要做足的。
否则的话,那么多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
钟鹤山面色不变,一边倒,一边笑着介绍:“此酒名为宝石红,是娑源皇室专用的御酒,口感酸甜不涩,后味悠长,滋味十分独特,最关键的是,怎么喝都不醉人。”
他倒完酒,拿着酒瓶后退一步,笑得眼角皱纹叠起:“尝尝吧,二位贤侄,这可比果露好喝多了。”
夏鸢双眸微微眯起,她也没想到钟鹤山竟然能放下面子给两个晚辈斟酒,现在这酒倒满,真是不喝也不行了。
楚云丝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尽管心里像吞了只苍蝇那样恶心,但她还是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端着酒杯朝钟鹤山敬了一下:“多谢钟掌门厚爱。”
说完便一口喝干了那酒。
酒刚下肚,她的小脸便腾的一下红了,垂着头有些站不稳。
身旁的楚河下意识扶了她一下,触手只觉得那只细瘦的胳膊烫的厉害。
他抬头,目光扫过钟鹤山的脸,落在了夏鸢身上:“大师姐,小师妹醉了。”
夏鸢银牙暗咬,看向笑眯眯的钟鹤山:“钟掌门,我师妹不胜酒力,已然醉倒,不如由我送她回院子休息片刻,免得打扰在场诸位的雅兴。”
钟鹤山笑着摆摆手:“哎,贤侄说的哪里话,快快送楚贤侄去休息吧,我也是实在没想到,楚贤侄竟是一点酒也沾不得,这次是我的不是。”
他转头吩咐离得最近的丫鬟:“你,现在去厨房煮碗醒酒汤给楚贤侄送去。”
夏鸢朝他行了一礼,从楚河手中接过楚云丝:“那晚辈便告辞了。”
她看看白玉深和楚河:“照看好小师弟。”
白玉深和楚河点了点头。
钟鹤山望着夏鸢和楚云丝的背影穿过人群走向大门,眸中精光一闪。
他回过头,再次看向贺石:“贺贤侄,你这酒……”
白玉深目光一厉,正要说什么时,贺石已抢在他前面开了口,声音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澈:“如此好酒,晚辈定是要尝一尝的。”
他说罢便将那酒一饮而尽,末了还向钟鹤山展示了一下空空如也的酒杯。
钟鹤山抚掌笑道:“甚好甚好,滋味不错吧?”
他把那瓶酒放在贺石桌上:“多品品,贤侄可千万别客气。”
贺石朝他一笑,梨涡浅浅地盛着光,剔透的眸中没有一丝阴霾。
倒把钟鹤山看得一愣。
夏鸢走了,他也没再缠着楚氏剩余的三人说话,而是转身走上了主位坐下。
让身边的丫鬟给自己的酒杯中满上酒,钟鹤山拿起杯子,向后靠在软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品着。
边喝边瞧着下面坐着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的眸中划过笑意。
突然,那抹笑意有些僵住了。
一阵腹痛之感突兀地翻涌上来,伴随着的,还有某种难以言说的冲动。
钟鹤山眉头皱起,缓缓捂住了自己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