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顾璟行怎么回事。
十年前他还在海外求学，对海城的事一无所知。
这三年里她也试探过几回，顾璟行从来都不接茬。
怎么今天却……
顾璟行：“说起来，我听说林叔当年公司险些破产，全靠着那场火灾一战成名，得到了上面的青睐，也成功拿到了投资。
你这几年一直对外说那场火灾是你们家的劫难，可在我看来，怎么觉着……是林家的机遇呢？”
林汐几乎要扣烂手指，死死压着话到嘴边的愤怒：“这机遇可是以我爸险些葬身火海换来的，现在身上还带着无法去除的疤痕。
如果有选择，我宁可不要这投资，也不希望我爸有事。”
顾璟行看着她：“你倒是孝顺。”
林汐眨眨眼，眼角滴出泪来：“我从小没有妈妈，是爸爸把我养大。有他我才有家，我怎么可能为了钱让他冒险？”
“为了他，你愿意牺牲林家家业？”
“当然！”
顾璟行点点头：“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
林汐心底咯噔一声，想追问他是什么意思。
谁知顾璟行却站起身：“我要去洗澡了，你先回去吧。”
林汐伸手抓住他的袖子：“璟行——”
顾璟行看向她的手指。
林汐抓得过于用力，手指在深色衬衣上显出几分死白。
看了会儿，他才又抬头看向林汐：“怎么。”
林汐的目光下意识落在杯子上。
他没喝。
但是她若是在此时举起杯子让他喝水，似乎也有些奇怪。
可如果他这会儿不喝，哪怕等她走了他全喝光了，自己也进不了房门。
林汐飞快转动脑子，深吸一口气：“时间还早，我还有事想跟你聊。”
顾璟行抬起视线，看向她的眼睛：“什么事。”
林汐深吸一口气：“我其实一直想跟你道歉。”
顾璟行看她打算长篇大论的样子，走回到沙发上坐下：“道什么歉。”
“之前我爸公司遇到点麻烦，资金周转困难。”林汐在顾璟行对面的位子上坐下，“你知道，林氏这些年一直没什么长进，我爸那个人……也不太顶用。”
顾璟行见她望着自己这边发呆，视线似乎落在……
顾璟行顺着她的视线一看，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的手。
他顺手拿起叉子插了块水果，林汐的眼底一阵发亮。
顾璟行手一顿，又把叉子放下。
林汐咬了咬嘴唇。
顾璟行眼底闪了闪，随手抓起杯子。
林汐的手正搭在膝盖上，看到顾璟行的动作，手指无意识用力，手背上青筋高高跳起来。
只是看着，顾璟行似乎都能猜到她掌心的一片汗湿。
顾璟行垂眸看了眼手里的杯子。
这水是他自己倒上的，一直都在眼皮子底下——
不对。
顾璟行撩了下眼睫，将水杯放下。
林汐肉眼可见的失望。
顾璟行：“继续，怎么不说了。”
林汐回神：“年中查税的时候，我爸发现公司这边出现了管理问题。前几个月查账，财务那边说有人挪用了三千万。”
顾璟行心底一动。
林汐在此时主动提起财务的问题……
他假作沉吟，问道：“所以林叔才迟迟没有将财务清单整理起来？”
之前说好，两家要订婚必须得把资产整理出来。
顾璟行的资产一直有私人财务和律师帮忙打理，随时都能调取抽用。
倒是林洵友一直没能给出清单。
顾璟行也不急着订婚，所以也没催。
林汐：“是。”林汐唇颤了颤，似乎难以启齿，“这个人挪用的公款，都是家里用来缴税的钱。
她之前是公司的cFo，我爸非常相信她。所以她挪用资金的时候谁都没发现，直到上面的检查组来。”
顾璟行一顿。
所以，林汐要说的不是订婚财务清单的事，而是……
“我爸一时糊涂，对外散播你可能要投资艺术品的消息，让人对林氏多加关注，拉来了不少投资。
上个月，他把税款和滞纳金都交上了。”
顾璟行沉默几秒，突然低笑了一声。
林汐死死地盯着顾璟行。
她选择把这件事说出来，就是为了激怒顾璟行。
顾璟行生气的时候会忍不住喝水。
为了成就今晚的好事，她不惜把林氏税款的事说出来。
秦逢云给了她加倍的促排卵药剂，她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喝了下去。
一会儿只要顾璟行喝下药，她就能……
顾璟行皱起眉，冷眼看着她，另外一只手果然去拿了水杯。
林汐下意识舔舔嘴唇，丝毫没有因为揭开家里老底而痛苦难过的意思，反而死死地盯着顾璟行的嘴唇。
顾璟行在拿起杯子的瞬间，便明白了林汐的意思。
他单手捏住杯壁，手指在杯沿擦了几下。
接着在林汐的注视下将杯口递到嘴边，抿了一小口。
林汐松了口气。
顾璟行将水杯放下：“林叔对外说我要投资艺术品？”
林汐点头：“我爸也是没办法。林氏这些年经营不好，一直入不敷出。情急之下用了点手段，但他肯定要正经做生意给投资人分红的。”
林汐怯怯地：“你别担心，我肯定不会让家里攀扯你。”
顾璟行想了想，很快就猜到了林汐的意思。
他早就知道，散播投资消息的人是林汐。
此时她选择用这件事来拖延时间，又把脏水泼到林洵友头上，为的怕是水里的东西。
林汐能从自己身上图谋的，无外乎是那一纸婚约。
只有顾家少奶奶的身份，才值得她这么豁出去。
想通了以后，顾璟行将水杯放回桌子上：“林汐，我觉得，你似乎跟我以为的不一样。”
“什么？”
“当年你救我的时候虽然很果敢，但还是个会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现在的你，冷静、端庄、睿智，知道审时度势，知道轻重缓急，跟我印象中那个受了伤只会哭的小姑娘，不太一样。”
林汐干笑一声：“我都多大了，哪能一直做小姑娘。”
“是我对你不够好吗？”顾璟行走到林汐面前，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让你吃了苦受了累，所以这么来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