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孟萝迈到门口,将门拉开。
候在外边的佣人上前抖开苟孟萝来时随手递出的披肩,并利落搭围在她肩上。
纹有精美刺绣的柔软绸缎坠至大腿,也盖住旗袍衣料上沾染的突兀血痕。
她拢了拢披肩,回身看着里面身形不稳却仍笑望过来的少年。
“小之你记住,不管你父亲是谁,你都是我的孩子,我姓苟,你也姓苟,这就够了。”
“自从你舅舅成家后,家里大小事宜都由我说了算,那些人见了我,也只配低下他们高昂的头颅,卑躬屈膝地对我阿谀奉承。”
“身份不光彩又怎么样,只要我还在那个家里一天,就没人敢当着我的面说我和你的半句不是。”
“姓苟?”苟明之轻笑出声,扯到后背伤口,他脚步晃动一下,继而扶着椅背。
“谁都知道,您根本就不是祖父祖母的亲生女儿,所以我在他们眼里才...”
什么都不是。
“住口!”
苟孟萝猛的往门内迈进两步,覆盖在腰际的披肩绸缎被她缓缓拽紧:“这不需要你来提醒我。”
苟明之闭上嘴。
突然笑了:“您不爱听,我就不说,那您今天难得来一趟,能不能...多待一会儿?”
他紧张地咽咽口水,与门口的女人遥遥对视。
留下来,留下来吧。
“不了,家里还有事等着我去处理。”苟孟萝拢拢披肩,头也不回地离开。
苟明之把沾血的短鞭挂回墙上,走到门口,接过闻叔递来的深色外衣,披在肩头。
推开闻叔想过来搀扶的手臂,沿着墙壁慢慢走回自己卧室。
...
“喂?”
“我的好表哥,我在跟你说话,你到底听没听?”
林与泛着嘲弄的笑声穿透电流从话筒里传过来。
苟明之看看手机屏幕上依旧在闪动的通话时长,才发觉自己走神了:“你刚才说的什么?”
林与:“我说晚上要不要来赛车场进行一场友谊赛?”
“不去。就算我输好了。”苟明之打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泼了一把冷水,脑袋愈发清醒:“你是专业赛车手,我没必要答应跟你比这个。”
这个表弟这次一来到江城,就跟金珍那个女模特混在一起,还处处针对缚宁。
前不久经过李弦提醒,总算把他从背后揪出来。
不查不知道,一查结果发现当初被那对狗仔夫妻跟踪的事也是林与指使的,他在针对他这件事上真是专一,现在还追到江城来。
林与语气波澜不惊,言辞挑衅。
“你这是怕了?你也会怕啊,不是向来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苟明之掌心盖住额头,慢慢往下,抹掉脸上的水珠,眼睛盯住镜子里的自己。
“挑衅没用。上次你假意把我约过去谈和,然后让那个金珍趁我不注意往我衣服上抹了香水,不就是想挑拨我和缚宁的关系?”
“可惜了,这点不入流的伎俩并没有没发挥出什么作用。”
林与沉默几秒,冷哼一声。
“你怎么知道没用?”
“而且我昨天跟表嫂打过照面了,她看起来并不反感我,反而对我很感兴趣的样子,我们两个长得有几分相像,你说她有没有可能移情别恋,转而喜欢上我呢?”
苟明之几乎能想象到林与在电话那头是怎样的张牙舞爪。
肯定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令人讨厌。
即使他不打算相信对方说的话,可是他依旧忍不住怀疑到底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从以往种种表现来看,缚宁压根不会坚定不移得选择他。
因为她明显更喜欢那种听话乖巧忠心不二的家伙。
心中思绪百转,苟明之依旧不露怯,回应得游刃有余。
“你那么喜欢撬墙角,当什么赛车手,去锄地种菜不是更能发挥你的用处吗?”
林与放肆地笑了几声,已经刀枪不入:“随你怎么说,你不痛快,我才能痛快啊,表哥。”
电话被挂断。
苟明之用力握紧手机,手背筋骨显现。
没几秒他把手机搁在洗手台上,湿漉漉的掌心扣住自己的嘴巴,深吸一口气。
要不要让他消失?
林与这次是一个人偷偷来的,母亲和舅舅的大本营在海城,手还没那么快就伸到江城来。
行不通,行不通。
母亲太了解他了,林与要是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也择不干净。
事情最后只会变得更糟糕。
“叩叩”
卫生间的门被敲响,缚宁的声音隔着门板隐隐传达进来:“你打算在里面呆多久?”
门外。
缚宁后背依靠着门,侧耳聆听里面的动静。
接个电话哪里用得着这么久,在里面谋划什么呢?
“咔哒”
门锁被打开,苟明之从里面走出来,额前鬓发湿透了,下巴还在滴水:“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缚宁盯着他被打湿的几缕头发:“我现在才发现你的头发好像是自然卷。”
“对。”苟明之低头看看自己搭在肩前的发尾,露出笑容:“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是刻意去做的发型?”
缚宁略微点头。
“没事,现在发觉也不晚。那家伙跟你说什么了?”
苟明之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眼睛幽幽觑过来,像个受气小媳妇。
“他说你看起来对他很感兴趣,有这回事吗?”
缚宁虎口扣住他下颚,摆弄人偶娃娃似的将他脸颊左右晃了晃:“挑拨离间胡说八道的话你也信?”
苟明之眼睛亮了一点。
大手一捞,瞬间将人反抵在墙壁上,双臂撑在两侧将她牢牢圈困住。
眼神瞬间从柔弱待宰的长毛兔变成善于捕食的强悍猎人。
“原谅我的愚笨,我不太能明白你的意思。”
缚宁对上他视线,声色缓淡:“我不会喜欢他那种货色。”
苟明之眼睛弯起来,瞬间心花怒放,不再像刚刚从卫生间里出来时那样憋着一股劲。
“我们下午要不要...”他放下手臂,气势减退,又变回人畜无害的小羊羔:“要不要去约会?”
“约会?”缚宁是个典型的实干家。
已经每天都在一张床上睡觉了,似乎没有必要再大费周章借由所谓的约会来增添彼此的回忆和感情。
那是热恋中的情侣才会做的事。
奈何抵不过苟明之略显期待的眼神,淡淡提醒:“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也讨厌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