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一颗有毒的苦胆在嘴里爆开了。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蔓延,不仅仅是味觉上的感受,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钻进血管,浸透骨骼,悄然滋生出无数复杂的情绪,腐蚀着理智,让人陷入无尽的苦海。
裴明谦脸上没有表情,一双锐利的眼眸如覆冰霜,凝视着站在屋里的司遥。
目光如有实质,从她头发,眉眼、鼻梁、嘴唇,一寸一寸的想要看清楚她。
欺雪赛霜的肤色,唇是樱桃般诱人的红,泪水像珍珠在眼中流淌。
梦境与现实交织,柔美脆弱的外表之下,藏着精明的算计。
一个人的性格,从言谈举止中就可以看出她的性格、思想、文化、教养。
最开始,他觉得司遥的性格,天真愚笨,软弱胆怯。资本阶级享乐主义思想,贪图安逸、不思进取。
骨子里却是个没长大不让人省心的孩子,糊里糊涂,连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
那个未曾出世的孩子,让他们陷入对彼此的怨恨中。
她一夜之间态度大转变,就像是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不再刻意伪装了。
对他忽冷忽热,心狠绝情,只专注于自己的利益,不履行家庭责任和夫妻义务,谋划着离婚。
梦里的他极度不甘心。
对她来说,他仿佛就像是一块踏脚石,达到目的就可以扔掉了。
裴明谦冷静地思考着眼前的一切。
狭窄破旧的土房子,没有通电,没有自来水,她一住就是一年!
这不符合她的性格。
吃苦对她而言是受罪,她忍得了一时,忍不了很久,会想方设法找机会逃离,明确做出更符合自己利益的决定。
她现在选择的这个丈夫,虽对她有救命之恩,却是一个声名狼藉的人。
尽管他考进了机械厂,成了一名学徒工,工资待遇却依旧很低。
哪里养得起吃得精细的她,倚仗的是她父亲每月寄来的钱票。
甚至背底里绝对在干着投机倒把的勾当,危如累卵。
裴明谦加快脚步走过去。
司遥眼睛一转看到他,警惕心大起,立刻抬手抹眼泪。
“叔,我找了辆车过来送你到卫生院。”裴明谦察觉到她的戒备,浓眉蹙着,关心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哭了?”
司锦程看到他时狠松了一口气,脸上露一丝喜色,胡乱地用袖子抹着眼泪。
“没事没事,我们父女太久没见了,走,走,我们去卫生院。”
他身体其实没有感觉什么不舒服地方,去卫生院是一个借口。
总之先带女儿离开这里,慢慢劝说。
司遥说:“等等,爸爸,我进屋拿点东西。”
司锦程眉头紧皱,心里叹了口气。
司遥转身走进里屋,看见靠近门边的梁津生,他神色看上去很平静。
但司遥注意到了他眼底里的落寞,像是一只以为自己要被抛弃的小狗。
司遥犹豫了下,还是说:“我先带我爸去趟卫生院,这么晚了,辛苦你在家照顾女儿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抱着女儿去卫生院很受罪,也不方便,只能让他留守在家照顾女儿。
“嗯。”梁津生点头。
司遥拿上挎包,踮起脚用鼻尖蹭了蹭他高挺的鼻子,又摸了摸女儿软绵绵的小手。
含着笑说:“我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