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微乎其微,非常渺茫的念想是裴夏留给自己的。
十万块钱用完了。
昂贵的营养液,还有各种维持生命体征的设备,就算裴夏没日没夜的挣钱,却还是没有办法维持。
裴夏坐在床旁,手里握着爷爷枯瘦的手,手很冷很冰,他搓了很久,捂了很久都没有捂暖。
也许是爷爷听见了裴夏的话,在大年三十的那天晚上,他走了。
裴夏没有哭,安静的坐在昏暗的病床上,沉默的看着被白布盖起的老头。
一年的治疗,本来身上还有肉的老头现在真的就是一把骨头,裴夏从来没想过人原来会那么轻。
因为是年三十晚上,医院的护士很少,没有人阻止,没有人打扰,裴夏安静的陪着老头坐了一个晚上。
将老头的骨灰接回去的那天是初三,裴夏扛了一年的水泥和砖头,从一个肆意跋扈眉,眼间都写着张扬肆意的的少年,长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他身上穿着洗的发灰的黑色 t恤,小心的抱着怀里的骨灰盒,回到两人住的城中村。
邻居看见他回来,关切地询问几句,又安慰了几句后才分别。
裴夏记不得多久没回家了,破败不堪的小屋子里到处都是蜘蛛网和灰尘,裴夏先是将供奉桌的位置清理出来放着爷爷的骨灰盒,才不紧不慢地将小房子收拾出来。
弄好一切后,他和往常一样去工地上搬水泥。
夜晚,回到家已是深夜,满身的水泥灰让他看起来像极了一个流浪汉。
裴夏从水管上接了一桶水来到院子里对着头冲了下去。
缓了一会儿后,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将刚才从小卖部里买回来的泡面撕开,懒得烧水,直接干嚼,拎着小马扎凳子坐在院子里一边嚼一边看月亮。
他现在存了一万块钱,未来想给爷爷买一个合适的墓地,还需要十多万,还要还那人钱,还需要攒很久。
裴夏干嚼完泡面,直接躺在铁架子床上。
清晨他如同往常一样的坐着公交车来到工地上搬水泥,几个戴着白帽子穿着西装的人从身旁路过,裴夏站远了一些,防止身上的灰吹到到人家身上。
几个人讨论完工作后,就站在了裴夏身后的小土坡上,颇有闲情逸致地开始讨论八卦。
“你们有没有听说原氏集团的董事长的儿子在生日宴上出柜了,当场表示喜欢男人。”
“何止是听说了,当时我就在宴会上,原总的儿子长得那可真是一表人才,宴会本来是要和久家联姻的,没想到这么一闹,联姻没连成,差点就成仇了。”
裴夏扛起水泥的动作一顿,几秒后继续扛水泥。
对于八卦人都是非常热衷善于讨论的。
几个人越讨论就讨论的没完,甚至越说越兴奋。
“我听说那天晚上原家的祠堂灯火通明,甚至救护车都来了,原家的家法森严,那小少爷的腿可能都要被打断了。”
其中一个明显知道内情的憋得异常的辛苦,还是没忍住,和其余几个想要分享一下。
“哎,你几个我私底下和你偷偷的说,你们可别告诉别人哈。”
“我们几个是什么交情,我难道会告诉别人吗?你放心大胆的说,我保证会不会告诉别人。”
“那原家小少爷听说被逐出原家了。”
“啊?”
“这么严重?”
“你的小道消息怕不是假的,怎么可能会这么严重,好歹就一个独子,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就逐出家门了。”
其余几个摆明不信。
“我说真的,你们几个别不信,我在里面有关系,我有个亲戚在里面是负责做饭的,保姆,亲眼看见的,都签了断绝关系,那小少爷也是决绝,一分钱都没带走。”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要是我只有一个儿子,他就算是喜欢男的,我也不可能和他断绝关系。”
“嘿,你们这个爱信不信,你们这几天难道看见这小少爷会在哪家宴会上活动吗?”
这样一说,其余几个人好像也回味过来了。
“唉呀,好像真的没见到这小少爷在宴会上出现啊,不会是真的吧?”
“本来就是真的,金尊玉贵的小少爷根本没体验过人间疾苦,现在被赶出来了,指不定在那条街上流浪呢。”
“听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我听传言说原家的小少爷在贫民窟里游荡,我还以为是骗人的。”
裴夏将水泥用力的甩在肩膀上扛着,力气一大,一袋水泥直接被撕烂了,工地上风也大,水泥灰直接就飘进了几人的眼睛里。
工地上的负责人一看天塌了。
但裴夏是在工地上最能干,最年轻,最力壮,最有力气的小伙子,也舍不得开除,虎着脸喷了两句。
“你这个小伙子是怎么回事,扛个水泥会不会干?能不能干?不能干就滚。”
裴夏沉默的道歉,“抱歉。”
“行了行了,嘴跟上了钳子似的,赶紧去干活。”
裴夏将水泥扔在地上,来到了负责人的面前。
“老大,我想请一天假。”
“请假干嘛?”
裴夏自从来到这工地上,除了爷爷火化的那一天请过一天的假,其余时间从来无休。
好久没说谎了,有点不熟练,他冷着脸说:“身体不舒服。”
裴夏平时做事老实可靠,干活有力,负责人也没怀疑。
“要是生病就赶紧去医院看看,别耽误工作,明天记得回来上班。”
裴夏点头将手里的安全帽放在负责人手里,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