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阿姐要回来,自己得在家给阿姐做“下车面”吃,不能去车站接人了。
小柳儿看着孟黄二人的惨状,忍不住的在心里赞了一声自己英明!
幸亏她长了这个心眼儿,没上赶着往龙椿枪口上撞。
不然她今天是怎么都躲不了一记窝心脚的。
面做好后,小柳儿立马就拿上筷子端上小菜,乖乖巧巧的把饭送到了龙椿面前。
此刻龙椿正坐在窗边的方桌上,低头细看韩子毅这段时间送来的信。
从她被关阳林抓住那天开始算,韩子毅一共往北平送了三十多封信。
起先他的信上还有问候她的话,可等知道她失踪后,韩子毅的信上就没有了寒暄。
只是每一页信纸的背面,却又多了另外一句话。
“托人找了天津及周边,无果”
“托人找了北平及周边,无果”
“托人找了察哈尔及周边,无果”
“托人找了奉天及周边,无果”
“托人找了上海及周边,无果”
龙椿看着这些力透纸背的字迹,一时缄默下来。
她原以为,韩子毅是从来没有找过自己的。
他陷在那样的境况里,合该是无力分心才对。
可他明明这样费心费力的找了她一场,却又在见到她的时候只字不提。
龙椿放下信件,看向自己面前的面条。
再抬头时,倒吓得小柳儿捂着嘴叫了一声。
“阿姐,你哭什么啊?”
龙椿闻言抬手抹了一把脸,居然真的摸了一手湿。
“......”
她想,她大概是被韩子毅给同化了。
吃完面后,龙椿端着一盒子信件进了卧室。
她思来想去,还是想给韩子毅打个电话。
即便这样做有被监听的风险,她也还是想打。
一阵纠结过后,龙椿终是忍不住的将手伸向了电话。
却不想指尖刚刚触及到听筒,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龙椿指尖一颤,伸手就接了起来。
“喂”
是韩子毅的声音。
龙椿鼻头酸麻一瞬。
“怀郁”
电话那头的男人,闻声便沉默下来。
许久过去,韩子毅轻轻叹了口气。
“到北平了?”他问。
其实这也是废话,如若龙椿没有到北平,她又怎么能接到这个电话呢?
龙椿红着眼低下头,伸手捏了捏自己酸楚的鼻头。
“到了,刚回家,这次走的急是因为关阳林跑了,我怕他没死透,万一带着救兵回来,家里孩子应付不了”
原来,是因为关阳林。
韩子毅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手上把玩着刚刚解下的手表。
“嗯,我知道了”
龙椿听着韩子毅略有低沉的的声音。
莫名觉得他有点不高兴了,但又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
是以她又道:“我看到你的信了,前些日子你一直在托人找我来着?你怎么都不告诉我?我还一直以为你没有找我呢”
韩子毅垂下眼睫,看着手表里的秒针转动不休,犹如流水匆匆。
“你也不是我找到的,邀功也轮不到我”
龙椿闻言一愣,韩子毅平时说话,是绝不会这样阴阳怪气的。
龙椿眨眨眼,又问:“你怎么啦?”
“没怎么”韩子毅
龙椿觉得,韩子毅这句“没怎么”似乎也是带了气的。
她眯着眼想了想,又试探着问道。
“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我有什么可不高兴的?你家里有急事,难道我还能拦着你不让回么?”
龙椿捧着听筒点点头。
“是啊,就是这个道理,那你怎么不好好说话?”
韩子毅被龙椿的顺坡下驴激的眉头一皱。
一瞬间就觉得龙椿实在是不通人情,像是诚心跟自己抬杠。
一时间,他也执拗起来。
“我怎么没有好好说话?这个电话不是我打过来的吗?我不好好说话,我给你打什么电话?你回去也不吭声,倘或不是我打了这个电话给你,你预备什么时候联系我?”
这个世界上最能激怒人的句式,就是反问句。
龙椿耐着性子听完了韩子毅所有的反问句,又咬着牙回想了一番自己究竟是哪里惹了他。
等回想无果后,龙椿的火气就烧起来了。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刚到家么?你怎么又叽叽歪歪起来了?一个电话不是我打就是你打,怎么弄的你打了个电话就有了多大的功劳似得?”
韩子毅闻言更气了,气到连捏着听筒的指节都泛白了。
他从来都知道她脾气不好,也知道她不是个心思细腻,能事事体谅他人的人。
可他还是生气,气她那样轻易的就弃他而去。
因为他自问,倘若龙椿落在他这样的境地里,他是说什么也不会离开她的。
可她离开了。
她非常干脆的。
离开了。
韩子毅气极反笑。
“好,我叽叽歪歪,我吃饱了闲的给你打电话,你挂了吧,别再叫我烦着你”
龙椿闻言二话不说就将听筒拍回了墙上,嘴里还骂骂咧咧道。
“神经病!心眼儿没他妈个腚眼儿大!该他妈你吃药!什么毛病这是!”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小柳儿,在卧室门外看着生气的龙椿。
见可怜的电话机被龙椿拍的砰砰响后,小柳儿便又做了一个极英明的决定。
她打算现在就下楼买菜去。
狠狠买上它两个钟头之后,再给阿姐带些点心回来,如此方能保今日之平安!
龙椿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小柳儿已经溜之大吉。
黄俊铭和孟璇则垂头丧气的沙发上坐着,也不说话,也不玩笑,只一味的低着头。
龙椿见状又是堵心。
“你俩愁眉苦脸的杵这儿干嘛呢?等着送我出嫁还是等着给我上坟?”
孟璇闻言赶紧起了身,知道自己今天在龙椿面前干什么都是错,更别提回嘴。
是以她一溜烟儿的从客厅跑进厨房,预备找点烧茶的差事干一干。
黄俊铭跑的没有孟璇快,但好在孩子尚有眼力。
他扭头一看龙椿吃完的面碗还在桌上放着,便冲过去拾掇了碗筷,闷头就往厨房端。
龙椿就这样气鼓鼓的赶走了两人。
又嫌不解气似得往沙发扶手上踹了一脚,只把那皮沙发当韩子毅的脸来踹。
她不明白,往日温温柔柔,千好万好的一个人,怎么时不时就要发一回神经出来?
上次在澡堂子也是,他莫名其妙就说她把他往别的女人身边推。
明明他们俩都已经商量好了的,偏他又不干不脆的嘀咕碎嘴。
简直讨厌。
这次也是,他明明也知道自己回北平是有事,眼下却又跟她犯病。
什么意思啊?
龙椿窝着火坐在沙发上瘫了片刻,满脑子都是韩子毅那张消瘦的脸。
再抬眼时,倒是孟璇端着一壶热气腾腾的碧螺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