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眼下清河乡政府大院里发生的事情,就算是采访了,也录像了,能在电视台播出的机率一点儿都不大。
但是,一般来讲都会做为内部参考资料报给县里的领导们,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想到这一层,冯喜暗暗咬牙。
刚才他完完整整地听到了乔永新和下面几个人说的话,眯起眼睛略想了一会儿,就生出一条毒计。
“我去趟卫生间,你们先做采访吧。”
跟祁红说了一句后,冯喜转身就进了乡政府办公楼,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刘金元的电话。
刚才他进大门口的时候就远远地看到刘金元那辆车停在外面,也就是说,刘金元也来了,这就好办了。
上一次给庆元农资公司做宣传时两人就认识了,关系还不错,所以,刘金元很快就接了电话。
“冯公子,我老远就看着你了,人太多,没能挤过去,不忙着录节目,咋还有空儿给我打电话呢?”
“刘总,我听说你跟孟阳搞得挺不愉快的,有这事儿吗?”冯喜这就纯粹是根据乔永新的话乱猜,却也正好猜到了点子上。
“不是不愉快,而是变成仇人了。”
“那你想不想把他弄下去?”
……
先不说冯喜和刘金元如何谋划,楼前,乔永新正颇为无奈地说道:“各位乡亲们,说实话,孟乡长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容易冲动,也把握不住自己,面对有可能很轻松就能挣到钱的局面,难免就动心了,这很可能就是他跟庆元公司没谈拢的原因。”
“我作为乡党委副书记,没能及时地规劝孟乡长,没能阻止他犯错误,这是我的不对,我也代表乡党委跟大家说一声,我们尽最大努力弥补孟乡长惹出来的麻烦,也跟大家说一声对不起……”
站在台阶上的祁红感觉到不对劲了。
她从乔永新说话的态度以及现场村民们的反应看得出来,眼下的局势很明显是对孟阳不利呀!
她有点想不明白,乔永新作为清河乡党委副书记,怎么会拆孟阳的台呢?甚至还在火上浇油!
她想起了上一次在招待所门口,孟阳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的场景,心里就烦躁起来,看到乔永新拿着话筒还在隐晦地说着孟阳的坏话, 便拨开正在录像的同事,拍了一下乔永新的胳膊。
乔永新转头看到祁红,停住话头,捂着话筒问道:“祁主持人,你有啥事儿?”
“乔书记,请恕我直言,眼下的情况不是应该把事情往下压吗?您这怎么还挑动这些村民的情绪呢?”
祁红问的这么一句话,让乔永新稍微卡壳了那么一瞬间,马上就把话筒颤到了身后,低声说道:“祁主持人,你来之前,你们电视台领导难道没告诉你要怎么做吗?”
他问这话明显是有点生气了,一个县电视台的主持人而已,而且她也没有太大的背景,不过是有个二叔在乡里当派出所所长……
咦,对呀,自己咋把他给忘了?
想到祁红的这一层关系,乔永新摆手示意祁红不要说话了,自己掏出手机就给祁宝贵打过去电话。
他打电话的这一会儿时间里,下面起哄的那几个人声音也越来越高了。
“孟乡长可害苦了咱们了,这一两天要是还来不了化肥,这追肥还追不追了?”
“说的就是呀,谁知道刘总在哪里呀?不行的话,咱们大伙儿去求求他吧!”
“我看这主意挺好,总比那个姓孟的在里面乱掺合的好。”
“对,不如俺们直接找刘总去买化肥得了。”
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村民们的情绪已经被煽动起来了,后面的喊声也越来越大。
乔永新很快就打完了电话,瞪了一眼祁红说道:“祁主持人,你还年轻,办事没经验,等下问问你二叔,该怎样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现在请你到一边等着吧。”
他这话有很明显的威胁的意思。
祁红不甘示弱:“我是年轻不假,但我能分辨是非对错,我们县电视台是宣传部门,领导也会尊重事实,也要考虑维护大局。”
乔永新马上反击道:“当然要尊重事实,更要维护稳定大局,你看看下面那些村民,他们眼巴巴的等着化肥呢,可是孟乡长呢?他去哪儿了?你能给我找来吗?”
“我也懒得跟你一个小姑娘计较,冯喜呢?”
正从办公楼里出来的冯喜对两人的争执听了一半,心中暗骂起祁红多事,要不是她长得足够漂亮,想把她弄到手玩玩,这一次说啥也不会带她来。
把祁红带到了一边,冯喜捂着她的耳朵说道:“这种事情咱们就不要跟着参与了,领导让咋办,咱们就咋办,领导不是说让咱们实事求是的录像吗?你管那么多干啥?”
祁红见冯喜也是这个态度,气的直喘粗气,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这时,人群后不知谁喊了一声:“刘总来了!刘总来了!”
人们很快就自动给他给刘金元让出了一条路。
刘金元一边往楼前的台阶方向走一边朝两边抱拳。
乔永新看到刘金元挤过来愣了片刻,不过他很快就惊喜万分了,在他原本的计划里可没有让刘金元现身上台这一幕,主要是怕刘金元不答应,现在他竟然主动走上来的,那么,自己这边肯定要跟他好好的配合一下了。
但他作为清河乡党委副书记,表面上自然还要露出一副对刘金元极为不满的样子,这是给下面那些泥腿子们看的。
他冷着脸挡住想要抢他话筒的刘金元,说话的声音在大喇叭里传了出来:“刘总,你来的正好,不管咋说你跟咱们清河乡已经做了很多年买卖了,为啥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就要卡我们的化肥呢?”
这话问的义正言辞。
刘金元也稍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便大声的说道:“乔书记,这事跟您没有关系,跟王乡长也没有关系,跟下面的清河乡的父老乡亲们更没有关系!”
“这些年,我刘金元已经跟清河乡的老百姓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咋可能在这种追肥的关键时刻卡住化肥不放呢?”
“那你是啥意思?刘总,今天就当着全乡父老乡亲的面,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不然的话,我乔永新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刘金元伸手就从乔永新手里抢过话筒,“乔书记,对不住了,我要跟乡亲们说两句话。”
说完也不管乔永新反对不反对,冲着话筒就高声说道:“清河乡的父老乡亲们,我刘金元这些年来,那一次不是很及时的把化肥给送到咱们乡里来的?有耽误过大家一次吗?有缺斤短两的时候吗?”
下面马上就有乔永新安排的人接上了话:“没有,没有,刘总你一向守信用,我们都相信你!”
刘金元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接着说道:“而且在价格上,我从来都是以全县最低的价格卖给大家,一袋五十斤的尿素,我只挣一块钱,大家知道这是啥意思吗?一吨我才挣四十啊!”
“我往清河乡送化肥,不是为了挣钱,是因为我跟大家有感情!”
“可是呢,我三天前来跟你们新上任的乡长孟阳商量啥时候送化肥过来的时候,你们那个乡长却跟我提出加价五块钱的要求,我当时就很不理解,为啥要加价?”
刘金元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院里院外的村民们都惊得张大了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弄懂为啥要加价。
只好继续听刘金元下面的话:“原本我卖你们八十块钱一袋的尿素,他非要卖到八十五,我就多问了一句,为啥要加这个五块钱?”
“你们的孟乡长告诉我,那五块钱是要给他的回扣!”
这话刚一落地,人群就“轰”的一下乱了起来,各种喊声骂声串成了一大片。
“不对,你在说谎,孟阳绝对不会干这种事!”祁红挣脱了冯喜,要过去抢刘金元的话筒。
却不料,从另一旁挤过来的祁宝贵扬手就往她脸上甩了巴掌,恶狠狠地骂道:“滚回去!少他妈在这儿给丢脸!”
祁红呆住了,都忘了脸上的疼痛,她不明白,二叔为什么要打她?为什么不让她主持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