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郝建国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水泥厂设备那事儿,着实让他有了深深的挫败感,惊出了一身冷汗。
倒不是担心会被追究什么责任,毕竟自己可没往口袋里揣一分钱,真要查起来,他心里还是不虚的。
他怕的是这事要是传到柬省长耳朵里呀,那可就糟了。
柬省长好不容易给自己筹集了一千万,要是知道自己就这么“糟蹋”了六百万,还指不定会怎么收拾自己呢。
所以郝建国从那之后,做人做事变得更加谨慎了,轻易不再发表什么意见,往简阳办公室跑的次数也比以前勤快多了,凡事都以简阳的意见为主导。
他现在就盼着这件事能平平安安地过去,最好别闹出什么大动静来。
就连李思思的事儿,他也暂时给压了下来,让李思思先去忙省城旗舰店的筹备工作,古川这边,他可不敢让她这个时候过来掺和,怕再生出什么枝节来。
不过,通过这件事,郝建国也意识到自己在古川的根基还不够稳固。
自己调拨六百万,刚一开始有动作,就被简阳知晓了,而且在后面的谈判过程中,自己竟然有种被架空的感觉,完全指挥不动任何人,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暗暗下定决心,不管怎样,财政和企业这一块儿,自己一定要牢牢掌控住,不然在古川,自己就跟个傀儡似的了!
思来想去,他觉得当下不应该和简阳在具体事务上去争个高低,那样太不明智了。
在中国,毕竟还是个人情社会嘛,所以他决定改变工作重心,很干脆地把云龙水泥以及一系列古川经济建设方面的工作都甩了出去,每天在办公室里琢磨观察的,就是整个县政府的人员情况了。
这么过了一段时间,他发现自己在县委那边根本插不上手,那边已经被简阳全盘掌握了,县政府这边的几个副县长也都是简阳一手提拔起来的,自己根本动不了他们。
那就只剩下几个县局的人事安排了,可关键岗位也都是简阳点的将,中间还隔着几个主管副县长这一层呢,这可把他给郁闷坏了。
恰好这时候,市里举办洽谈会的通知下来了,而简阳对这个洽谈会兴致不高,觉得以现在西川市的基础和条件,根本吸引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投资。
于是郝建国便自告奋勇,表示愿意替简阳去应付这个差事,简阳很爽快地就同意了。
郝建国去西川市,其实心里有着很明确的目的,那就是去寻求凡一夫的支持。
他心里明白,光靠自己的力量,很难在古川站稳脚跟,要是能得到市委的支持,那在很多方面就能获得便利,局面也就容易打开了。
到了西川后,白天郝建国就按照洽谈会的日程安排,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
到了晚上,他就积极地跟凡一夫联系,可奈何凡一夫会议期间应酬繁多,一直到会议结束前的一个晚上,两人才在市委的一家宾馆里单独见了面。
凡一夫看上去精神矍铄,一见面就高声打招呼道:“哈哈,建国,你们古川这次在洽谈会上有什么收获没有啊?”
郝建国赶忙站起身来,回应道:“有几个投资商对我们那儿的旅游和林木加工项目比较感兴趣,目前正在进一步洽谈呢。”
“呵呵,我就说嘛,你们古川有着丰富的林木资源,那可是个好项目呀,果不其然,就有投资商看到其中的商机了嘛!建国啊,你可得抓住市委给你们创造的这个好机会啊,可别辜负了古川人民脱贫致富的殷切期望呀!”
凡一夫顿时显得更加高兴了,满面红光地夸赞起郝建国来。
郝建国脸上堆满了笑容,还不时地点头附和着,可心里却不以为然。
在古川待了这一两个月,他早就认可了简阳关于资源合理开发和工业发展的规划,毕竟自己跟在柬省长身边这么多年了,对事情的判断和分析能力还是有的。
而且他心里明白,凡一夫这也不是在真心表扬自己,而是在借机炫耀他自己的工作成绩呢,不过郝建国可不敢扫了凡一夫的兴致。
凡一夫坐了下来,一脸感慨地说道:“西川这地方呀,地理位置偏僻,资源又匮乏,工业底子还薄弱,要想发展,困难可真是不小啊!这就需要全市的干部群众团结一致,发扬不怕苦、不畏难,敢于战天斗地的精神,并且要有开放的心态和长远的眼光,积极主动地为西川去寻找和创造发展的机会,不能光等着、靠着呀。只有这样,咱们西川才能有发展嘛!”
郝建国赶忙点头附和道:“凡书记您这指示太正确了,也特别有启发性呀!这次市委、市政府就是在用实际行动为我们开拓思路,给我们做出了好榜样呢。
我们回去之后,一定好好组织全体干部认真学习领会,在工作中注意贯彻落实,争取不辜负凡书记您的期望。”
凡一夫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几分志得意满的样子,在椅子上微微动了动,停顿了一下,才亲热地说道:“郝老弟呀,你去了古川之后,工作开展得咋样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呀?”
说实话,郝建国挺不习惯凡一夫对自己这么称呼的,感觉怪别扭的,不过他可不敢有什么表露。
这会儿听到凡一夫主动提到了自己关心的问题,郝建国赶忙态度恭敬地说道:“凡书记,我也正想找您汇报一下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呢。”
看到郝建国这姿态放得很低的态度,这位上任时间还不长的市委书记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建国啊,你我相识多年,彼此都挺熟悉的,有话就直说,不用这么客气呀。”
“嘿嘿,好的。”郝建国笑着应道,“凡书记,我到了古川之后,就想着贯彻您的讲话精神,认认真真地把古川的经济建设抓起来,可哪知道,事情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啊!
我到了古川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抓住现在西部大开发这个机遇,围绕基础建设需要大量水泥这个点,来拉动全县的经济发展呢。”
“唔,很有眼光呀,这切入点抓得挺准的嘛!”凡一夫听了之后,眼睛一亮,不禁为郝建国喝彩道。
郝建国笑着朝凡一夫感激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但事情进展得很不顺利啊!在古川,我基本上指挥不动人。就拿前不久我亲自带队,千里迢迢跑到J省去考察并购买设备,还和对方一家很有实力的水泥生产厂家签订了合作开拓海外市场的协议来说吧,结果刚有点眉目,古川这边就开始出现干扰了,到最后,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真的是太让人遗憾和惋惜了呀!”郝建国一脸难过,还重重地叹了口气。
凡一夫顿时皱起了眉头,神情变得十分严肃,说道:“你把详细经过讲讲看。”
郝建国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撇了一下,然后便用一种很无奈的口吻,把整个过程说了一遍,当然了,他很巧妙地省略了自己考察设备时那些不太妥当的环节。
说完之后,郝建国满脸痛苦地说道:“就这么一件在县政府职责范围内的工作,我都没办法顺利执行下去呀,凡书记,您想想,这多让人灰心啊!”
凡一夫脸色变得铁青,冷哼了一声道:“古川那也是在党和上级机关的领导之下的,可不是谁的‘自留地’。好了,建国!你也别灰心,市委就是你的靠山,就是你的后盾,以后要是遇到什么沟通不了的事儿,你可以直接向我报告,我去找他们谈。我就不信了,下级服从上级、个人服从组织这个基本原则,还有人敢不放在眼里了。”
郝建国连忙站起身来,说道:“凡书记,我可不是来告状的呀,其实简阳同志和县委的主要领导还是很有魄力、很有工作能力的,我相信我们可以很好地互相配合、互相理解,一起把工作做好的!”
“你呀你!在大是大非面前,在组织原则面前,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个政府工作的核心问题面前,可不能搞老好人那一套啊!”
凡一夫严肃地批评着郝建国,末了,又安慰道:“建国,我知道你不容易,也看得出你挺顾全大局的,但该坚持自己正确意见的时候,就得坚持呀,不然也是会犯错误的。
就像这次水泥合作的事儿,你知道你错过了一个多好的机会吗?这给古川的发展带来多大的损失呀?作为一名党员,作为主持政府工作的一把手,这么做可太不应该了呀!
好了,还是那句话,以后要是遇到困难,多向上级机关汇报,多和同志们交流商量,别有什么顾虑,市委是能够明辨是非的,要相信组织,相信上级机关呀!”
郝建国表面上一副深受感动又满是愧疚的样子,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凡书记的批评和意见,可心里却有着另一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