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劳拉·冯·勃朗特透过天窗，望着寂静的星空。
“壮观吧？”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莎莉叶·布廷从阴影中浮现，人随声至。
“确实。”爱丽丝看得目不转睛，莎莉叶跟随着她的视线仰望。
“在广阔乡间的任何一个农场都能看见完整星空，至少有些时间看得见，但谁也不多看一眼。”莎莉叶娓娓道来，“但是换作灯火通明的喧嚣，一进到这儿，就再也转不开眼睛了，反正我总是这样。”她指着底下的跃迁实验室，“你怎么知道委员会的出入方式？”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爱丽丝转过身，靠着栏杆，慢条斯理地说道。
莎莉叶叼起一支无嘴骆驼，香烟盒在对方的面前晃了晃，被拒绝后耸耸肩，从相同地方取出打火机。“要说不惊讶，那是假的。”吐出长串烟圈后，她走到对方旁边，胳膊肘搭住栏杆，双手交叉垫着下巴，“但计划如此，我又有心理准备。”
“我是该恭喜你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还是长驱直入，打上一架，以悼念我们逝去的友谊？”爱丽丝歪着脑袋斜睨曾经的挚友。对莎莉叶而言，这可能只是短短一个多世纪的时光，但被赐予中间姓（公爵象征）的血族，已经孤独了几个平行世界，几个纪元孑然一身。
“虽然我骗了你，呃，这也不能算欺骗吧。”莎莉叶轻轻敲击太阳穴，而后破罐子破摔地猛吸一口无嘴骆驼，将所有烟雾自肺部倾泻而出，“真伤脑筋诶······不过呢，我的的确确欠你一个道歉。”她掐灭即将燃尽的香烟，上来就是“躬匠精神”の经典动作。
“对不起。”
望着满脸苦恼的莎莉叶，爱丽丝不知为何突然噗嗤一笑，原本的紧张气氛瞬间化为乌有。莎莉叶微微抬起脑袋，满脸疑惑——这位挚友经历过于漫长的岁月，智力上好像出现了一点问题。
勃朗特家主服众专用的人格修正手刀。
“嘛，我倒是觉得你挺奇怪的。”爱丽丝摆弄起贵族手套的丝质花边，对莎莉叶抱头蹲防、眼泪汪汪的可怜样儿不闻不问，“萨兰迪照理说是委员会的代行者，你的分身怎么受得了在下级的手下打工的？”
“先说明一点。”莎莉叶拼命克制受罚造成的生理反应，但说话时还是隐隐带着哭腔，“我们是科技树正常的位面，所以分身从作用方面上讲，更接近拥有自我意识的克隆体。”
“我还以为会致敬《阿凡达》。”爱丽丝弯下腰，伸出手，“好了，巾帼有泪不轻弹，观众等的可不是你的哭戏呢。”
莎莉叶白了她一眼，但还是乖乖地接受后者施予的帮助。
“你是不是又瞎改华夏古语？”莎莉叶揉着后脑勺上肿起的大包，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
“虽然你们是分离的两个个体，但分身的连接彻底中断之后，她会把所有记忆传输给你吧。”爱丽丝秉持一贯自说自话的优良传统，拿着双倍文科生经验的莎莉叶奈何输在了气势，满腹经纶只能憋屈地缠于喉际。
“如果不能反馈给本体，分身何必被称为分身呢？”莎莉叶没好气地回答，似乎气不过，又点上一支无嘴骆驼。
“是吗······”爱丽丝有感而发，思绪短暂地徜徉在未知领域。
“就算当今医学已经到了一个很高的境界，但是烟这种东西，能少抽就少抽。”她迅速集中注意，莎口（？）夺烟，同时开始数落起俨然惊呆了的莎莉叶，猛戳脑袋的节奏感体现资深音游人的自信。
“哈？”痛觉让莎莉叶恢复正常，不，她急了，直接红温了，气急败坏地抱头怒吼，“你管我这么多干嘛，你是我妈还是我爸啊？！”
“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认我做爹？”爱丽丝故作惊讶，大声宣扬，差点被枪管杵进嘴里，“别，莎姐姐，冷静，冷静。”她干笑着捏住枪管，莎莉叶使劲想要抽回武器，但始终没有成功。
“放手。”莎莉叶面无表情地从牙缝间挤出一个词组。
“尽管我是原生血族，但我还是比较珍惜我的小命的。”潜台词是你不冷静我不放。
“放手。”莎莉叶无动于衷，木有感情的复读机。
“不。”爱丽丝·嬉皮笑脸·勃朗特本色出演。
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放手。”
“不。”
“放手。”
“不。”
就酱紫循环了十几个回合。
“停。”爱丽丝干咳一声，这场闹剧该收场了，“莎莎姐，这样子下去你很吃亏啊。”
莎莉叶歪起脑袋，用动作表示疑惑。
“你看，就假设我们的体力相同吧。”爱丽丝小心翼翼地借着余光监测打开保险的柯尔特m1911，不知道委员会对它做了怎样的修改，“我们的对线，你一次要说两个单词，而我回答只需要一个，还是单音节。说一两遍可能看不出什么差距，但如果几十上百遍呢？”
“所以？”请开始你的表演。
“我们就不墨迹了。”莎莉叶只感觉持枪的右手抽搐了一下，柯尔特易主，而后很快隐没于新主人的晚礼服之中。
“宝刀未老啊，郑谦启。”莎莉叶尽可能让所有的恶毒汇聚在这句话上，“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血腥公爵’的‘铁血’手腕？鄙人可真是长见识了。”
“别给我拉仇恨啦，莎姐姐。”爱丽丝侧身躲闪，一把十字剑擦肩而过，嵌进大理石内墙，“正主在这呢。”
“你也知道名号是我的呀，小爱丽丝。”玛格丽特·德拉·冯·勃朗特如鬼祟般掠过长廊，有些粗鲁地侵入这个二人世界。
“老祖。”爱丽丝浮夸地朝真正的“血腥公爵”行扣胸礼，搭配拖音式招呼将玛格丽特得罪了个尽。
“小爱丽丝。”玛格丽特点头算作回应，长辈飘忽不定的大度难得上线。冒犯的开场白没有造成剑拔弩张的结果，爱丽丝耸耸肩，拔下墙上的武器抛还给原主。
沉默的十五秒钟。
“要是您不介意，咱们还是开口说话吧。”爱丽丝对玛格丽特说道，“两个人默默对视，旁观者会非常紧张的，特别是现在。虽然我们都可以通过读心术来进行静音交流，但是她作为委员会的一份子应该有知情权。”
“当然。”玛格丽特将十字剑斜挎在背上，与披风兜帽的着装违和感拉满，“如果你想的话。”
“呐，二位，我愿意相信你们达成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合作，但无论如何，从现在开始，我必须按照委员会要求行使监视权，这样就不会出现什么惊喜了。一旦改变设定，委员会以及下辖的所有组织都会得到对你们格杀勿论的命令，在计划彻底得到贯彻之前，你们所有的行动都将是公开的。”莎莉叶的表情说明她并非开玩笑。
“了解\/明白。”爱丽丝和玛格丽特随意地打发了监视者，往走廊深处走去。
“你打算怎么做？”等启用了屏蔽和信息伪造装置，玛格丽特直截了当地问道。莎莉叶跟在后头，维持五六码的距离。
“还能如何，直捣黄龙喽。”爱丽丝说的是中文，呆在曼彻斯特那么多年，她的中文水平有些退化。
“很直接，不愧是我看中的继承人。”玛格丽特的语气并不满意，“但是如果要挑战整个委员会，你目前掌握的资本还不够。”
“说起来，老祖你是委员会的欧洲代表吧。”爱丽丝留意着不让面部被监控到，“莎莉叶是美洲，虽然美洲都得乖乖听漂亮国。”
“所以，你的底牌，是亚洲代表和我？”玛格丽特回想委员会的几位话事人，“委员会之所以诞生，是因为联合国在风起云涌的世界舞台上逐渐失去了作用，虽然她本身不过是一个毫无权力的平台。委员会明面上是由漂亮国主导的，这里要感谢梅尔维尔的举措，军方害怕时空管理局最后摆脱他们的控制，所以想出了一换一的主意，也就是将委员会拓展为全球性组织，但必须制裁时空管理局，如果管理局发生变动，将由军方全权负责。”
爱丽丝耸耸肩。“大体上我的猜测没错，可惜我是处理这种事的先驱，没有东西可以指导我接下去怎么做。最接近我目前情况的就是老祖你了。”
“但也不尽相同。”玛格丽特拐过弯，重新将重心放回爱丽丝，“当时的问题出在宗教信仰上，可你的问题是人类命运。”
“所以你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爱丽丝皱起眉头。
“毕竟不是我要处理梅尔维尔的烂摊子。”玛格丽特打趣道，“况且你要是成功了，我就得失业了。”
爱丽丝深吸一口气——生理上并不需要，但心理上很需要。设想有些天马行空，但是如果真是如此，事情将会万分复杂。
时空管理局信息处理中枢将她指定的数据包传送到终端，她立刻开始解析。
“需要我给你拖延几分钟吗？”玛格丽特解锁完第二道安保封锁，转头问。
“我*”情绪波动明显。
“我刚刚听到有人在爆粗口。”
“老祖，快带我去你们的会议室，趁他们都在，立刻。”爱丽丝前所未有的严肃。
玛格丽特没有再开玩笑。
“他们都等着，因为计划。跟我来。”
“喂，你们——”看到突然加速的目标，监视者莎莉叶有些慌张地大喊，同样放开步子追了上去。
“要是你修改指令，事情就更不好解决了。”爱丽丝回头说道，“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