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璇沛微微躬身,抬起她的下巴之际,指尖碰触到湿润之处——那是眼泪留下的痕迹。楚渔强忍着没让泪水继续落下,实在讨厌自己动辄泪流满面的模样。而对面的男人却只是挑起一边眉毛审视起来,神情平淡,毫无波动。“不过话说回来,唯有沉默才是最彻底的保密方式呢。”
这话令少女浑身一颤,眼睛里的波光潋滟尽是惊惶。如此表现无疑触动了某人内心深处的阴暗欲望,促使他放下冷峻伪装,渴望拉近彼此距离。霍璇沛心中苦笑不已:真是痴人说梦!污秽之人注定要归于暗处。此刻楚渔无从判断,究竟眼前的他会不会最终选择让自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昨晚的事她已然明了,霍璇沛眼中布满血丝,杀气腾腾。她猜不透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让霍璇沛癫狂至此。但她心里明白,自己的小命,在那人复仇的火焰面前,简直如微不足道。
霍璇沛也许这次会手下留情,但这并不意味下一次还会那么走运。楼下守着的人和院子里站着的护院姜司随时都能听见呼救声。然而,楚渔也深知,子弹的速度往往快过声音。
楚渔紧扶桌面,轻盈地往后面移去,生怕任何细微的声响被这死寂的小屋所放大。
霍璇沛猛地抬起头来,吓得楚渔心脏猛然一滞,转身就打算逃之夭夭。
霍璇沛却如鬼魅般,一根结实的麻绳瞬时缠上了她的腰。
还不待出声求饶,嘴已被紧紧捂住。“我无意取你性命,”他那低沉而略显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那你这是何意?难道是要旧情重提不成!”
不容多想,他继续道,“我会让你遗忘在江上那一幕幕,无需经历痛苦,转瞬间便可成行。”
闭目静思,怀中人正浑身战栗,嘴里发出断断续续地呜咽,眼泪从指缝滑落,“乖顺点,别抵抗。”
此等迷术要求入梦之人毫无抗拒,若稍有违抗则功亏一篑。
楚渔愈发奋力挣脱,竟还用牙狠命咬住他的手腕。
真是到了穷途末路连兔子亦会噬主!
任凭女子发泄怒火,直至精疲力尽后才停止撕咬,但见霍璇沛手上赫然留下一个深深的齿痕,鲜血正潺潺流出。
楚渔止不住啜泣起来,悲痛欲绝。
此人果然是个恶魔,“夺其记忆以伤其心”,手段令人胆寒。
原本认为世间最骇人的莫过于死亡,今方晓失忆才是无尽折磨。
眼见那些珍贵片段逐一消失,熟悉面孔日渐模糊,曾经甘甜与酸楚皆成过眼云烟,那颗依旧激烈跳动着的心却仿佛被人死死掐住了似的,痛得她直不起腰杆。
“我早已承诺决不会吐露半点秘密,我们本非同路人,你为何不肯信我!有何权利将我记忆抹除!”
压抑的嘶喊似乎震裂喉头,带出一抹腥味。
眉头紧锁,眼底闪烁不定的是怎样一种纠结呢?好像内心正在进行着一场惨烈交锋。
他掏出一块白色手绢拭去了痕迹,随后缓缓抬起她的双臂迫使其站立,
那一刻就像审判之镰已落下前的最后一瞬光辉
楚渔只能摇着脑袋喃喃自语着“不行、不可以...”除此之外无力再多言一字。
咽喉处那冰冷的手掌握控住一切生杀予夺之力。
抬眼看那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用力睁开双眼试图深深铭记这份模样——也许是最后的印象吧。
一阵刺鼻的气味猛然窜入她的鼻孔。
楚渔只看到一块白色的布片在眼前一闪,紧接着她便感到天旋地转,昏昏欲睡。这种感觉就像陷入了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还能模糊感受到周遭的一切,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霍璇沛开始施展他的迷魂术,声音低沉如同远古巫师口中吟诵的咒语。虽然只是寻常的话语,但楚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一步步坠入那段尘封的往事中。
她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一座复杂的迷宫,那些被时间掩盖的记忆如一扇扇门户依次打开,然而又像流水般匆匆逝去。
楚渔本能地想要抓住哪怕一丝一缕的记忆片段,可每一次尝试都让那些幻影变得更加虚无缥缈,只能无力地看着它们消散在日光之下。
一刻钟后,楚渔从一股花香中醒来,感觉自己好像才眯了一会儿眼。手上握着一朵刚摘下来的白玉兰花,花叶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
“咦?我怎么会在这儿睡着了?”
她依旧穿着那件绣满繁花的长裙,草帽端正地戴在头上。屋里的角落摆着几束鲜花,其中就有这种洁白如玉的花。
楚渔迷茫地望着试衣镜中的自己,又低头看看手中的花朵,心中不禁生出疑窦。难道是因为这几天太劳累了吗?以至于竟然产生幻觉?
楚渔努力回忆昨晚那场爆炸,但她除了这件事以外许多细节都已经记不清。
“看来今晚回去得好好休息了。”
说着,楚渔顺手把花插回瓶子里,整好衣服出门而去。
这时,沈傅樱与理查德相谈正欢,但她还是察觉到楚渔似乎上楼去了好久。正打算去查看时,楼梯处传来轻巧的脚步声。
楚渔走过饰品区,随手拿起了一个精巧的草编篮子,并戴上一副柔软的小羊皮手套,简直就像是要去田间郊游的模样。见到这情景,沈傅樱眼前一亮,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理查德也不禁惊叹道:“真是太合适了!我甚至想去湖畔来场野餐呢!”
闻言,楚渔提起裙角轻轻地踮脚旋转一圈,笑着问道:“这样穿还可以吗,傅樱姐?”
“何止是好看,简直就像是专门为你的身段设计的一样!”
得到赞赏后的楚渔开心极了,撒娇似地依偎进沈傅樱怀里。
虽然沈傅樱仅比楚渔年长五岁,在她眼中后者仍是个未完全长大的小女孩。由于自家两个孩子心智过于早熟,因此照顾小朋友这样的体验对沈傅樱而言颇为新奇,而现在这个心愿通过楚渔得以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