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陆沉淡然的一笑
镇国府上空，一千余仙人密密麻麻地占据了肉眼可见的整片天空。
他们身上仙光闪烁，翻涌的仙力让云层都远远避开，与白玉的地面交相辉映，照亮了此处每一个细节。
仙人的威压交织缠绕，让录事房的仆役站立不住，直接跪了下去，甚至需要用双手支撑，才不至于趴下。
仙兵中境界最低的都是真仙境界，还有不少玄仙境界的，甚至有三名金仙境界的仙人。
为首的正是正四品上府折冲都尉，御火仙营三千真仙的统领，炎翼。
他在镇国府摸爬滚打多年，经历九死一生，无数次从血海尸山中爬出来，才坐到如今的位置。
而陆沉刚飞升入仙界便展现出极高的天赋，甚至入了镇国公的法眼，假以时日必定会超过自己。
他对这种天才最是痛恨，凭什么他们就能轻易得到他努力争取都无法得到的东西，凭什么自己拼死血战达到的位置，还比不上他们安稳修炼达到的官职。
要不是他们这种人在外拼杀，其他人哪里有安稳修炼的后方？
所以他接到命令那一瞬便已经决定要杀死陆沉。
但是没想到陆沉竟然主动选择了镇国府，让他找不到一点借口。
于是他再生一计，安排姚狩去刁难陆沉，务必要打碎陆沉的骄傲，然后将其收入门下当狗，结果没想到陆沉竟然把姚狩给杀了。
姚狩没完成任务自然死不足惜，但是陆沉把他杀了，这就有趣了。
他只需要抓住以下犯上的罪名，现场有这么多人作证，就算现在把陆沉杀了，镇国公也找不到理由责罚他。
他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准备先说点什么，站到道理的一方。
“陆沉！” 他刚刚开口，准备把陆沉叫出来先训斥一顿，可陆沉已经迈步走出来了。
“炎翼！” 陆沉喊得比他还大声，声音中蕴含着仙力，响彻整个镇国府。
炎翼一愣，陆沉后续的话已经说出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块令牌。
“你给的待遇太差，我不干了。”
陆沉一边说一边走，话说完，就已经走出了镇国府。
他表面上神色如常，脚步看似沉稳，可实际上内心已经慌得不行了。
他眼角余光扫过那密密麻麻的仙人，那毕竟是一千仙人，就算是他对自己的实力再自信，也顶多就能顶住两三人联手。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急剧加速，手心也微微冒出冷汗，不断在心中思索着脱身之计，可越是紧张，脑海越是一片混乱。
所以他脚步飞快，想趁着那些人没反应过来之前赶紧离开。
但是炎翼一心想杀他，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
炎翼本就正在御火仙营训练仙兵，感应到此处的动静后，便直接带着一千仙兵赶了过来。此时，见陆沉要走，他立刻挥动随身的旗帜。
一千仙兵接到指令，迅速按照平日操练的节点站定，随着仙兵们的仙力激发，空气中传来一阵沉闷的嗡鸣声，一个肉眼难见的大阵悄然成型。
陆沉只觉体内的仙力瞬间变得如浓稠的泥浆一般，无论他如何催动都无法加快流转。
一股强大的规则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空间仿佛被压缩成了一块固体，他甚至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挪动，整个人动弹不得。
“镇国府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炎翼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陆沉，口中的话看似是对着陆沉说，实则是向众人宣告。
“你既收了镇国府的令牌，便已经是镇国府的人了。身为镇国府回事房小吏，却杀死录用房主官。
以下犯上，罪无可恕，当场正刑。”
炎翼说着，便祭出一杆长枪。这长枪上缠绕着晦涩难明的规则之力，枪头之上，沾染着鲜血，还湿哒哒的，仿佛刚刚杀了人一般。
长枪一出，陆沉便立刻感受到枪尖上那浓烈的杀戮之意。
他心中暗惊，若不是杀了百万人，绝不会有如此浓厚的杀意，而上面的规则之力之所以如此晦涩，全是因被害者的神魂怨念掩盖。
“行刑！”
炎翼双眼圆睁，猛地大喝一声，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四方。
刹那间，陆沉只觉四肢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强大力量紧紧捆缚，身体不由自主地被带着缓缓升起，向着炎翼面前飘去。
炎翼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冷笑，得意地看着陆沉努力地挣扎。
炎翼双手青筋暴起，把长枪高举过头顶。
枪尖上的鲜血在浓郁的杀意催动下，血滴如灵动的火焰，又似随风舞动的红缨，沿着枪身缓缓流淌，散发出一股直入神魂的冰冷气息。
金琉璃同样被大阵困住，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戮仙阵。此阵是专门为了让低级仙人联合起来对付高境界仙人所创。
一千名真仙、玄仙糅杂的部队设下这个大阵，即使是金仙境界被困住，也难以脱困，更何况陆沉仅仅是一个真仙呢。
金琉璃心中满是恐惧，他努力减弱自己的存在感，心里默默期望炎翼杀死陆沉以后，能放过自己。
毕竟自己并未直接参与杀死姚狩，并且他现在的身份还是昆仑宫的执事，现在他的位置也在镇国府之外。
实际上看着陆沉即将被杀死，录用房的仆役眼中却全是可惜。
姚狩自己也是从仆役升上去的，只因为会拍马屁，完全不要脸面去跪舔炎翼，才得到机会被提升到真仙境界，成为了录用房的主管。
可是他对曾经的同伴，现在的下属全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反而比之前的主管欺压得更加厉害。
不止克扣他们的俸禄资源，平日里更是非打即骂，就连吃喝也必要女修陪伴。
几乎所有人都痛恨他，所以陆沉把他杀了，这些人内心只有喜悦，现在看着陆沉将死，都有些不忍心。
其实不忍心的不止是他们，那一千仙兵里，也多的是佩服陆沉的，佩服他做了他们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但是仅仅是佩服，不足以让他们违抗长久以来被规训出来听命的本能。
炎翼自己是金仙境界，比陆沉高出两层境界，完全可以自己动手。
但是他故意让一千仙兵布阵把陆沉困住，其中一个目的便是让这些人看看，胆敢反抗的人是什么下场。
他的仙识把所有人的神情都感应得清楚，暗暗记住了其中那些面露不忍的，准备以后再好好收拾他们。
他的视线最后停留在陆沉脸上，准备享受虐杀的快乐。
但是他看到陆沉即使被困住，完全不能动，竟然渐渐的平静了下来，脸上还陆沉淡然的神情。
这让炎翼很不爽，不过他心中笃定，陆沉很快便无法再维持这副淡然模样。
他手中的长枪名曰：戮魂枪，专门攻击神魂。
中枪之人，仙体无损，但神魂会被枪戳中立时抽出，困在枪中永世折磨。
这是他飞升之前便一直使用的灵宝，飞升之后更是在战争中不知杀了多少仙人，枪上困住的神魂已经不下百万之数，威力更强。
他便是凭借一次次战斗中积攒的军功升任了统领。
戮魂枪与他心意相通，感应到他的杀意，枪尖上的血液愈发欢腾起来，显露出对新鲜神魂的强烈渴望。
陆沉表情淡然地看着枪尖，感受到炎翼那远超自身的境界和实力。
他不是不怕死，更不是不畏惧，否则炎翼带着一千人掠空而来的时候，便不会立刻选择逃走。
之所以如此淡然，是因为实在没办法了。
他不是没挣扎过，被大阵困住的第一时间便开始尝试逃离。
他调动全身仙力，试图冲破空间禁锢，但一千人的力量叠加到一起，太过庞大，他刚刚开始的尝试便立刻宣告失败。
更要命的是，空间被锁住了。
设计这个大阵的仙人必然对空间规则有极深刻的理解，布阵的每一个人的位置都在强化对空间的锁定，让整个阵法内的空间仿佛凝固成了一块固体一样。
炎翼凭借掌握阵枢的几位仙人施加的空间规则才能得以行动，可他现在连一个小指头都动不了，体内的仙力也被大阵锁住，无法调动丝毫。
唯一还能活动的便只剩下神念，此时他正在跟木剑交代后事。
其实都不算是后事，只是木剑在和他交流一些心得体会。
剑灵说道：“其实死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睡一觉，等醒过来又到了新的地方，遇见新的人。”
她说的是她自己的经历，同时也是为了安慰陆沉，安慰自己。
她怎么也没想到，和陆沉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结果刚刚飞升仙界没多久，陆沉便马上要死了。
可她分享的是她身为器灵的经历，可陆沉是个活人，死了便真的死了。
陆沉听着剑灵喋喋不休，心中无喜无悲，死了便死了吧，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轮回转世，能不能让他再投胎到地球上。
可眼下，面对绝境，他知道自己的希望太过渺茫，只能等待戮魂枪刺入便一了百了。
随后，他发散的心绪不知怎么就转到了，要维持怎样的死状上面。
他也杀过不少人，也见识过不少人的死状，说实话都算不上好看。
他在心里琢磨着，一定要想一个好看的姿态来迎接死亡。
他看了一眼一脸担心，假装没什么大不了，实际却从未如此啰嗦过的剑灵。
又看了一眼剑灵旁边，淡得几乎看不清楚，也流露出担忧意念的灵体。
不知为何，陆沉笑了，他笑得很欣慰，想起了一个死在游戏中的朋友，那朋友死得孤单，死在悬崖上，但是日后他的朋友给他报了仇。
“不用给我报仇。”
陆沉只留下这一句话，便直接离开了剑灵的心灵空间。
心神的交流速度极快，只和心神的强度有关，所以陆沉在空间中虽然感觉好像待了很久，实际上，炎翼的戮魂枪才刚刚开始往前刺出。
陆沉在空间中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在他脱离空间之后，自然也表现在他的肉体上。
他此时连一块肌肉都无法移动，但是那淡淡的笑意却让所有人都感应到了。
他笑了？
金琉璃甚至暂时止住了对死亡的恐惧，向陆沉发去询问的意念。
陆沉这时候才想起金琉璃，他并未回答金琉璃，而是解除了对他的禁制，方便他之后逃走。
毕竟金琉璃再怎么说也是金仙境界，只要炎翼没有动手杀他，凭借昆仑宫的身份，还是很有机会逃走的，只是陆沉肯定看不到了。
他笑了？
录用房那些不忍心的众人，满心疑惑不解，难道陆沉在这种绝境下还能逃生？
同样不解的还有那一千仙兵，他们对大阵的威力有着深刻的了解，同时他们掌握着大阵，对大阵中的一丝一毫变化都了如指掌，知道陆沉没有丝毫逃生的可能。
他笑了？
炎翼不明白，陆沉在面对戮魂枪即将刺入神魂的时候，非但没有恐惧、慌乱、求饶等情绪，反而笑了起来。
那淡淡的笑意，透着对死亡的淡然，透着对生命的漠视，对戮魂枪直接作用于神魂冰凉气息的无视。
炎翼死死地盯着陆沉，那目光仿佛要将陆沉的灵魂看穿。他心中原本笃定，这个即将被自己碾碎的蝼蚁，在最后时刻必然会露出恐惧与绝望。
可陆沉那淡然的笑意，就像一道刺目的光，直直地扎进他的心里，打破了他所有的预期。
陆沉原本淡然的笑意，却让炎翼觉得诡异无比，好像不只是看淡了生死，而是在嘲讽他除了能杀死对方，还能做什么一样。
炎翼甚至被陆沉笑得有些莫名的心慌意乱，向前刺出的戮魂枪甚至都产生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沉感应到这一丝颤动，他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笑意更盛。
他的笑容甚至直接出现在脸上，炎翼攻击的速度很快，短短的距离能产生一丝变化已经是极限了，戮魂枪毫无阻碍地刺入了陆沉的仙体。
枪尖上的血液带着冰凉的气息瞬间往四周扩散，想要抽出陆沉的神魂。
然而，它什么都没有抽到，陆沉的仙体竟然开始慢慢变淡，就这样消失在了被凝固住的空间中。
下一瞬，一截剑尖从炎翼的胸口冒出。
在他身后，陆沉脸上的笑容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