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辰跟随顾临砚上了海城大酒店顶楼。
顾临砚叫来侍应生点菜,宋星辰则是看着窗外的夜景,灯红酒绿,霓虹闪烁,入眼一片繁华盛景。
等到侍应生礼貌退出,掩门离开。
宋星辰才问顾临砚,“你不觉得我对我的家人太过于冷漠无情?”
“不让你家登门议亲,甚至我跟你结婚一事,我不曾跟父母家人提及半句,也没有带你见过我的家人。”
宋星辰一一细数。
任何一件事,若是在常人听来,都是大逆不道的存在。
即使面上碍于情面不说,背地里,也会戳她的脊梁骨,骂她不知感恩,狼心狗肺。
最后,她甚至都能意识到自己与顾临砚的格格不入。
顾临砚如谦谦君子,克己守礼。
低头敛眉,不敢抬头与顾临砚直视,声如蚊讷开口。
“相比于你们家的注重礼数,我可以说是为人做事处处不合礼数。”
在她看来,家风极好的顾临砚应该在这些事上都颇有微词才对。
“我有眼睛,顾太太对待阮老爷子尊重谦和,对待表姐也是恪守礼仪,尊重有加,也是这些足以说明顾太太从来都不是冷漠无情的人。”
“顾太太对待他们如此,那必定是他们做了过分的事,伤了顾太太的心。”
“顾太太只是恩怨分明而已,从来不是不合礼数。”
顾临砚嗓音低沉。
娓娓道来的每一句,都有理有据,有条不紊。
时间似是在此刻慢了下来,不知何处夜风猎猎而来,将那些繁杂的思绪尽数驱逐散去。
宋星辰抬头,小心翼翼看向顾临砚。
漆黑的眸子如同古潭一样幽深,里边有心疼,怜惜,关切……
各种各样的情绪混杂其中,唯独没有嫌恶与厌弃。
宋星辰心中的紧张不安也随之散去。
一片静寂里,顾临砚的声音再次轻柔响起。
“午饭没吃饿不饿?”
宋星辰微怔,没有回话,只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吃午饭。”
“我猜的。”
“顾太太中午时候没回消息,所以我想,顾太太肯定是忙得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
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又怎么会有时间吃午饭。”
“而且,顾太太受伤了连伤口都不管不顾,本来就并不是很会照顾自己。”
宋星辰听后,久久不知如何开口。
喉咙似是有什么东西堵塞住。
心头泛起酸涩,连带着眼眶都干涩酸胀。
大概是关心的感觉缺失了太久,顾临砚这种,算是突如其来的关心。
让她情绪如潮,久久翻涌。
这是她第一回切身处地体会到“闲时与你立黄昏,灶前笑问粥可温”这句话的涵义。
侍应生送来餐食。
菜肴丰盛,也都是她喜欢吃的中式菜式。
宋星辰不喜欢西式菜品,颜色寡淡,种类单一,并且单调寡味。
中式菜品虽是没有西式菜品讲究,但色香味俱全,便是摆在面前时,看着都极有食欲。
海城临江,河鲜一绝。
清蒸过的鲈鱼撒上葱花与姜丝,味道鲜美,肉质紧实。
大概知道她嗜辣,红油泼洒上的麻婆豆腐入口麻辣鲜香,回味悠长。
整天一粒米都没下肚,宋星辰最后吃得有点撑。
也是发现桌上的菜被她吃了大半之后,她才有一种放飞自我的罪恶感——后悔自己吃多了。
顾临砚看她蹙着眉头,关切开口,“怎么了?”
宋星辰深深叹了一口气,“吃的时候很尽兴,吃完很后悔,明天估计又要胖三斤了。”
她一七零的身高,接近一百二的体重。
其实她这个身高有这个体重并不算胖,甚至可以说是体态匀称。
只是宋星辰以前胖过,潜意识里就很害怕发胖。
那时她十三岁,刚上初一。
在画室练习,长期的闭门不出,极为容易发胖。
再加上阮老爷子阮老太太溺爱她,也总觉得她没吃饱,让她多吃,宋星辰有一段时间比起普通女孩子都要胖。
胖起来容易,减下来难。
宋星辰后来费了好大的功夫才通过运动健身减下来。
顾临砚轻笑,“你就算胖三斤也胖不到哪里去。”
“你跟我爷爷总说一样的话。我爷爷每次都叫我多吃一点,多吃那么一两口能有什么关系。
然后我就在这一声声没有关系中迷失了自我,今天多吃一口,明天多吃一口,最后吃成个大胖子。”
“你最胖的时候,也没有多胖。”
那时候的宋星辰只能说比现在稍微圆润一点。
四肢还是瘦长,只是脸上带点婴儿肥,显得如同福娃娃一样憨掬可爱。
宋星辰这时还没意识到什么,下意识反驳,“哪能没多胖,当时班上的女生里,最胖就是我了。”
也是话落之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我最胖的时候,你也认识我?”
“那时候你一头短发,从来不过肩。”
“每天早上都是踏着铃声响起的最后一秒百米冲刺进校门。”
“每天中午不午睡,偷溜出来画画,有时候在画室,有时候在篮球场旁边的凤凰树下,有时候在情人湖湖边。”
顾临砚嗓音低沉,说起她的事迹,如数家珍。
海城的高中部跟初中部都在同一个校区。
只要对一个人足够留心,那个人的动态,其实不难掌控。
只是顾临砚没说出口的是——
他认识宋星辰,远比那时候要早得多。
宋星辰目瞪口呆,惊讶不已,“你怎么知道的?”
顾临砚只淡定补了一句,“海城中学,说起初中部的天才少女,人人皆知,这些我都是听人说的。”
宋星辰思绪飘远。
她八岁开始跟席老学国画,十三岁那年,大大小小的奖项已经拿了不少。
在学校也是小有名气的存在。
只是天才,也只能在一个领域发光发亮,其他方面就有些不足了。
当时宋星辰大部分心思都在学画上,一心不能二用。她的学习成绩并不如意。
尤其是数学,全年级倒数起来,也能排上名次。
在当时学业为重,尖子频出的海城中学,一门心思在学画上的宋星辰就显得有些不分轻重,荒废学业了。
记得也是从那时开始,宋家人对她态度急转直下。
*
同一时间。
江城。
周时序跟一众好哥们在醉生梦死会所喝酒,周家在江城算是名门,周时序的狐朋狗友极多。
许清淮作为周时序的铁哥们,自然也接受邀约到了现场,毕竟也挺好奇,想看看这边的热闹。
一进门就看到包间围坐了不少面孔熟悉的人,许清淮挑了挑眉。
这些都是周时序的狐朋狗友。前三年,周时序车祸腿瘫痪在床,这些狐朋狗友一哄而散。
而现在,周时序双腿恢复如初,这些狐朋狗友自然又簇拥而来。
周时序身边还坐着苏暖暖,一袭红裙,头发大波浪,妆容精致,烈焰红唇,手指间还夹着一根雪茄。
许清淮横看竖看,没看出来眼前这个苏暖暖有哪里比得过宋星辰的。
宋星辰举手投足都透着世家小姐的优雅端庄,而苏暖暖,浑身上下只有青楼娼妓的一股风尘味。
许清淮经过苏暖暖的位置时,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味道浓郁得许清淮几乎是下意识蹙眉。
挑位置时,下意识挑了离两人最远的位置。
酒过三巡。
周时序猜拳猜输了,按酒桌上的规矩,赢家可以让输家做任意事。
赢家是周时序那些狐朋狗友其中之一,吊儿郎当地调侃道。
“周少之前身边不是有一个舔狗么,今天怎么没过来?周少不如给她打个电话吧,让我们见识一下传说中的舔狗是什么样的?”
苏暖暖红唇微勾。
周时序已经喝至微醺,头脑发热,二话不说找到了宋星辰的电话打了过去。
吵吵嚷嚷的酒桌难得安静下来,包间里一时落针可闻。
“你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众所周知,这是号码被对方拉黑的提示声。
周时序酒醒了一半,面露惊愕。
苏暖暖的笑意僵滞在嘴角。
其他人也面色各异。
唯有许清淮一双桃花眼眼尾轻挑。
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