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是感觉哪里不开心吗?”我刚坐下,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就侧过身来,语气淡淡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压力有些大吧,总是会胡思乱想。”
“尤其是这段时间,更是有很多离谱的想法冒出来,让我喘不过气。”我简明扼要的总结。
医生点点头,在键盘上快速敲了几行字:“你继续说,具体是什么想法。”
我说:“我想杀掉我的父母。”
医生听闻,表情变了一下,随即身体侧得更靠我的方向:“你跟你父母关系是不好吗?还是说,他们对你不好?”
“好,也不算好。”
我将手机打开,翻出我与我母亲的聊天记录,将手机递给医生,“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病因,但每次我跟我母亲聊天后,我整个人真的会很暴躁。”
“那是一种我无法言说的难受,我很想发泄,却始终被压抑着,令人窒息。”
我将我与父母吵架的经过简单复述了一遍。
没错,在这个可怕念头萌生前的一个月,我与父母大吵了一架,差点吵到断绝关系的程度。
起因非常简单,就是源自我母亲趁我坐在沙发上放空时,凑过来开始分享她今天遇到的新八卦。
与以往无数次一样,从其他人的身上,聊到他们孩子的工作是多么高薪赚钱,且轻松稳定。
我面无表情的听着,耳朵早已垒起了一座空气墙。
自从我工作以来,他们总会借用其他孩子来旁敲侧击,试图让我放弃我现在的写作生涯,听从他们的建议,趁着年纪还没超标,去考一个公务员,捧个铁饭碗。
“嗯,你不愿意,是吧?”医生一边听着我这番话,一边向下滑动着我手机的聊天记录,语态比较轻松。
“我当然不愿意。”我皱起眉头,“但我更多的,其实是不理解。”
“不理解什么?”医生淡淡抬眸。
“不理解为什么朝夕相处快三十年,我母亲却连她自己子女的性情都不了解。”
“但凡她愿意了解,就会清楚我根本就不适合待在体制内。”
我说着说着,突然感到手背一凉。
这才发现,是一滴泪滴落在了手背上。
我竟然哭了。
医生随手抽出纸巾递给我。
对于我突然的情绪崩溃,医生脸上并未给予太多反馈,仿佛早就习以为常。
这我也能理解。
像他们这种心理疾病问诊的职业,一边诉说一边痛哭的人见得太多了。
久而久之,都会麻木的吧。
也不知道她们心理有没有产生问题,医者能自医吗?
“你说,会不会最后演变成精神病医治精神病,精神病管理精神病?”
“那可太有意思了,你不期待吗?”
我晃了晃脑袋。
该死,又走神了。
“咚咚。”
医生见我神色恍惚片刻,忍不住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先去把这几套测试做完,再做个心理ct跟脑电图。”
我接过厚厚一沓单子,皱着眉头离开了诊室。
医生给我开的测试有好几种类型,具体名字我记不清了。
只记得其中一个叫心理ct的,有足足500道题。
我一边操纵着鼠标点击选项,一边怀疑这种呆板的测试真能测出我的问题吗?
万一我美化自己而不自知怎么办?
又或者说,我故意往好的方向选,结果又是如何?
当然,想归想,我不会这么做。
这几套测试这么贵,我不能让我的钱白花。
既然是来看病的,当然得好好遵守医嘱。
结果很快出来了。
垒起来厚厚几十页,每一项结论看得我都触目惊心。
【正常:0.99%】
【抑郁或焦虑性障碍:24.07%】
【精神病性障碍:74.94%】
【危险行为预测:自杀或自残(7分),冲动伤人毁物(10分),酗酒及药物滥用(8分)】
冲动伤人毁物十分?
我看到这几行字时,两眼一愣。
等会儿。
这个危险行为预测,是不是太过于危言耸听了。
还有这个,什么叫精神病性障碍?难道我真有精神病不成吗?
带着满肚子的自我怀疑,我再次踏进了诊室。
此时,医生正端着保温杯,惬意的喝了一口水。
“医生,结果出来了。”我将报告单一并递了过去。
“嗯。”
医生淡淡回应着,放下保温杯,拿起报告单看了起来。
我紧张的盯着医生的表情,试图从她一成不变的神色中,提前窥探出没那么糟糕的结果。
然而事实总是不尽人意。
医生看着看着,眼神明显发生了变化。
她目光快速在我与报告单之间来回移动,深深审视着我的表情。
随后,我听到她沉沉的吸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眼镜戴上,看着报告单上的结果,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紧。
“住院吧,你情况比我想的要严重多了。”
“什么?住院?”我心中大惊。
我只是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而已,怎么就严重到要住院的程度了?
“医生,这个检测结果,会不会有些不准,或者夸大其词了?”我仍然心存侥幸。
医生看了我一眼,将报告单摊开:“如果不准,能五个结果一起不准吗?”
“你这五份检测相互印证,并且完全一致。”
医生说着,在其中一份报告单的一行字上点了点:“刚才听你分享,我以为你只是简单暂时性的暴躁倾向,但……”
“看这儿,你已经不是单纯的抑郁了。”
我朝医生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行字写着:【精神病性障碍:幻觉,妄想,言行古怪离奇和精神分裂等障碍】
“你不是说你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吗?这很有可能就是分裂的前兆。”
“总而言之,你的病情很严重,我的建议是你这边尽快通知家属,马上住院治疗。”
马上?
这么急?
我咽了口唾沫,明显感到医生说出这句话时,我内心那股强烈的抵触情绪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不行,我不要住院,我的病根本就没那么严重。”
“他们一定就是想多赚点钱。”
我尴尬的立在原地,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医生,我不想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