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并没有准时到场。
渡鸦的叫声把他拉回了现实。
他转向栖息在他身边树枝上的那只鸟。
“好了吗?”
他忠诚的伙伴点点头,心满意足的【阿波罗】,依旧抱着【德尔菲娜】,从特洛伊人的队伍中走开。
他走了几步,来到一棵大橡树前,树根半高出地面,树根之间形成许多凹陷,其中一个房间里放着一个白色的枕头和白色的毯子。
【阿波罗】小心翼翼地把【德尔菲娜】放在那里,确认她真的舒服了,用厚毯子盖在她身上,用他的力量温暖了临时搭建的床。
他把手放在【德尔菲娜】的头上,确认她的伤口情况,它几乎完全痊愈了。
好的!现在,【德尔菲娜】需要好好睡一觉。
不过【阿波罗】应该带她去别的地方,到真正的房子,到真正的床。
但此时【阿波罗】不能这么早离开这里,特洛伊人在夜间藏了起来,但明天他们将继续需要他的引导和保护,因为杀进城里的希腊人仍然存在。
而且,【阿波罗】无法忍受让【德尔菲娜】离开他的视线。
看着【德尔菲娜】,【阿波罗】觉得自己像坦塔罗斯,那个被众神惩罚并被囚禁在塔尔塔罗斯的人,永远饥渴难耐,无法获得如此靠近他的食物和水,以进行永恒的诱惑。
【阿波罗】的身体渴望着【德尔菲娜】的陪伴,他的灵魂渴望她的爱。
就像坦塔罗斯看到了食物和水,【阿波罗】希望【德尔菲娜】回心转意回到他身边。
当坦塔罗斯试图触碰他痴迷的对象时,魔法将它们从他身边带走。
当【阿波罗】试图接近【德尔菲娜】时,他遇到了她的固执和骄傲。
现在,【德尔菲娜】就在这里,在他的眼皮底下。
他想起了他们上次的会面,他仍然尝到了面对【德尔菲娜】固执的苦涩,厌倦了被拒绝。
对【德尔菲娜】不断否认自己的感情无能为力,因她固执而心痛,为了她竭尽全力的保持他的自制力。
【阿波罗】记得他曾在愤怒中威胁说,如果【德尔菲娜】再次进入特洛伊,她将进行报复……
作为回报,如果【阿波罗】再次试图进入【德尔菲娜】的生活,她也会以同样的方式威胁。
“好吧,你首先违背了协议,所以作为回报,我惩罚你忍受我的存在。”
【阿波罗】跪在【德尔菲娜】身边,无法抗拒内心的冲动,他的嘴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呼吸着她的气味。
这个动作让他稍微平静了下来,他多么需要这种和爱人的亲密接触。
有一瞬间,【阿波罗】可以想象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天亮时他会在【德尔菲娜】的床上醒来,然后去餐厅,坐在桌旁吃早餐。
缪斯神女可能也会在那里,他们会讨论很多事情,主要是少女的东西,【阿波罗】会假装没在听,不感兴趣,而实际上,他总是很专心,只为能听到她的声音。
回忆激起了沮丧的咆哮,当【德尔菲娜】醒来时,情况会……很复杂。
【阿波罗】唯一确定的一件事是,他需要她,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她也需要他。
【阿波罗】趴在【德尔菲娜】的身边,将她搂在怀里,享受着这一刻的安静,忘记离开她这么久的痛苦,忘记不得不她身边有其他男人的陪伴下看到她十年的烦恼,忘记他们最后的残酷战斗。
总的来说,忘记他对【奥德修斯】的愤怒,因为他欺骗了【德尔菲娜】并把她带到了这个烂摊子里。
……
当【阿波罗】醒来时,【德尔菲娜】不在。
他抬起头,【德尔菲娜】的枕头和毯子都是冰凉的,表明她离开的时间已经很长了。
他环顾四周,没有人,她去了什么地方?
【阿波罗】又累又心情不好,站起来大喊。
“德尔菲娜!”
她最好不要离得太远,否则他会毫不留情地将她拖回这里,【阿波罗】在森林里寻找,幸好只用了一分钟就找到了她。
【德尔菲娜】坐在一根圆木上,背对着他低着头,她手里拿着一朵白花。
【德尔菲娜】的小手指抓住一片花瓣,将它扔到地上,加入到地上的许多花瓣中间。
扔完后,她又抓起地上的一朵花,用力将它与根部分开,继续开始摘花瓣。
【德尔菲娜】为什么要那样做?
虽然好奇心袭来,但【阿波罗】还是不能先放下心中的怒火,白白担心她了。
“德尔菲娜!马上回来!”他说。
【德尔菲娜】停了下来,吓了一跳,她放开了地板上那朵半折的花。
然后,【德尔菲娜】做了一件他从未想过她会做的事。
大阳打西边出了,她竟然没有反驳顺从了。
【德尔菲娜】站起来,慢慢地走向【阿波罗】,双手放在肚子上,头低向地面,一言不发。
她没有看【阿波罗】,也没有和他说话,这是她的一个非常奇怪的行为。
不过既然【阿波罗】累了,又习惯了服从,他现在肯定不会抱怨。
【阿波罗】转身走回橡树,【德尔菲娜】低调跟在他身后,一回到临时搭建的床上,他就命令道。
“坐下”
【德尔菲娜】坐在毯子上,没有任何抱怨,但仍然拒绝抬头看着他,就好像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
【阿波罗】蹲下身子说道。“让我看看你的头。”
【阿波罗】摸了摸她被希腊人击中的头,他已经稍微治愈了她,但他需要验证它是彻底恢复健康,也许冲击仍然影响着她的状态。
他触摸并感受着,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
“你还觉得痛吗?”【阿波罗】摇着她的脸回答。
【德尔菲娜】摇了摇头,好吧,至少她并没有那么不愿意交流。
“好的。”他去收集渡鸦仆人在他们床边带来的食物,他取了仙草和甘露,放在【德尔菲娜】面前。
“现在,吃点东西吧。”
迟疑而缓慢的动作,【德尔菲娜】的手靠近,抓住了金色的食物,她端详了一会儿,分析着它的性质和质地,就好像她以前从未吃过一样。
对这种奇怪的不情愿感到恼火,他重复了一遍。
“德尔菲娜!赶紧吃!”
吓了一跳,【德尔菲娜】终于咬了一口。
【阿波罗】有点后悔不得不提高嗓门跟她说话,另一方面【德尔菲娜】的出现总是在他心中激起矛盾的情绪。
【阿波罗】对她的爱像诅咒一样强烈,但无法否认他对她的愤怒,他一方面要照顾她,另一方面又忍不住对她强硬起来。
现在,两种感觉都被她的臣服轻易满足了。
那是非常不正常的,【德尔菲娜】从不顺从,她一向只会对他大吼大叫,翻白眼,什么也不做,甚至违背他的指示,但绝不会像这样屈服。
在实际情况下,他喜欢【德尔菲娜】这样,但他的心里却默默敲响了警钟,她身上很重要的一部分似乎已经消失了。
当她还在吃东西的时候,【阿波罗】决定改变主意,闭上眼睛,用太阳观察埃涅阿斯的情况。
这群人正在吃他们早上设法杀死的一些动物和收集的许多浆果,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好,他们已经走了足够多的路,找到了一个四面环山的地方来避寒风,足够的植被和小石头来提供材料,大树来保护他们免受高温,附近的河流可以喝点水。
他们也离得很远,希腊人暂时找不到。
【阿波罗】向他们提供了他的保护,他用他的治疗能力保护他们免受疾病侵害,并迅速治愈他们所有的伤口。他还祝福弓箭手,使他们可以更容易地捕捉到猎物来养活自己。
目光回到特洛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阿波罗】感到非常愤怒,【普里阿摩斯】和所有曾在他保护下的人都受到了比牲畜还不如的待遇,希腊人在没有任何荣誉和真正的公平战斗的情况下以诡计获胜。
如果【阿波罗】拥有所有的权力,他会惩罚所有人,但【宙斯】禁止这样做,这方面他不能违背父亲的意愿。
【阿波罗】的身体颤抖着,尽可能地抑制着危险的怒火,突然他感到身后的手抚上了他的脖子。
【阿波罗】睁开眼,思绪回到了现在的地方,手指开始按摩他,缓和他紧张的肌肉和神经。
他知道是谁。
【阿波罗】转过头,【德尔菲娜】喘着粗气,收回双手放在膝盖上,然后蹲回到树的凹陷处,低着头一言不发。她似乎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就好像她超越了自己的权利一样。
【阿波罗】盯着【德尔菲娜】,她回到了顺从的位置,但有那么一瞬间,以前的【德尔菲娜】又回来了。
【阿波罗】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那里仍然能感觉到她的触痕,她为他按摩……就像很久以前,每次他需要的时候。
“阿波罗,你今天看起来脾气暴躁。你能和我分享一下是什么让你有那种心情吗?”他记得。
“阿波罗,我知道你是不朽的,但这样不睡觉可不好。在今天开始之前,让我先解决一下您背部严重的僵硬。”他记得。
“阿波罗!抱歉让你意外了!我很高兴你回来了!旅行一定是累坏了,让我来照顾你吧。”
这些曾经甜蜜的回忆让他很想哭,他盯着【德尔菲娜】,她毫无反应。
“德尔菲娜?”他们需要解决这个问题,【阿波罗】再也忍不住了。
“看着我。”
这是【德尔菲娜】今天唯一不会服从的命令,她转过头不敢面对【阿波罗】。
她的态度让他想起了另一次,那是阿斯克勒庇俄斯去世的时候。
【德尔菲娜】也有过类似的缄默症,懊恼吞噬了她灵魂的很大一部分,她花了好长时间才重新对他敞开心扉。
但这一次,似乎不是单纯的悲痛所带来的震惊,而是更深层次的。
这不是他的【德尔菲娜】。
这不是他出生那天第一次睁眼时看到的女人,照在她脸上的光在哪里?让她对凡人在大爱哪里去了?她愉快的陪伴嬉戏在哪里?她令人钦佩的坚定信念在哪里?
“德尔菲娜,跟我说话。”【德尔菲娜】可以冲他大喊大叫,总比像个哑巴一样要好啊。
但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阿波罗】叹了口气,他知道【德尔菲娜】为什么会有这种心理,他需要先开口。
“我很抱歉没有准时响应你的呼唤到达那里,我真的希望能够拯救这些孩子,他们也是我的子民。……而且我知道你也尽了一切能可来拯救他们,现在这个结果,这真的不是你的错。”
最后一句话,“这不是你的错”【德尔菲娜】完全没听进去,她始终觉得对孩子的死负有责任,对特洛伊城破人亡负有责任,这些【阿波罗】应该都清楚。
“你要知道,我已经尽可能地救了我这边的人。所以不是每个人都死了,好吗?”
“但大多数人都遇难了”如果【德尔菲娜】有力气说话,她可能会这么回答。
【阿波罗】知道要她消化这一可怕事件的所有后果需要很长时间,德尔菲娜以过于明智而着称。
尽管【德尔菲娜】被【奥德修斯】骗了,但参与其中的经历深深地困扰着她。
【阿波罗】内心沮丧地咆哮着,他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完全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棘手的情况。
“你为什么抱怨?”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她不再生你的气了,她现在完全顺从你。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吗?”
是的……但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德尔菲娜】,他不想要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阿波罗】再次尝试与【德尔菲娜】沟通,他搂着她的肩膀哀求着。
“求求你了,德尔菲娜,看着我!”
【德尔菲娜】只是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嘴唇贴在一起,脸颊通红,藏在头发后面。
【阿波罗】看到的只有恐惧和羞愧,【德尔菲娜】此刻懦弱地无法面对自己的问题,也无法面对他。
声音让【德尔菲娜】浑身一颤,用手捂住脸,蹲在床上,站不起来。
【德尔菲娜】迷失了,无法决定如何反应,就好像她的大脑停止了正常工作一样。
【阿波罗】站起来告诉她“我要继续去拯救他们,我会回来的,你别乱跑!我回来的时候你要在这里!明白吗?”
【德尔菲娜】点点头。
【阿波罗】转身背对着她,走了一小段路,直到他远离【德尔菲娜】的视线,这样他才能喘口气。
【阿波罗】讨厌发脾气,他不应该对【德尔菲娜】那么霸道,尤其是当他清楚地了解她正在应对严重的心灵创伤时,但他的耐心却不断受到挑战,他需要一点时间让自己好好的冷静下来。
【德尔菲娜】从来没有离他这么近,却又离他这么远,他知道他挚爱的那个深情的女人还在,愿意回报他的感情。
然而如果仇恨和骄傲的障碍最终被拆除,另一道由内疚和自我仇恨构成的障碍却已经高高的竖立起来。
这虽然比之前要好的多,因为他终于可以在不被拒绝的情况下接近她,但这同样令人满心忧虑、筋疲力尽。
【阿波罗】需要考虑一下,他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他无法将【德尔菲娜】带到【德尔斐神庙】,因为她在冥河上立下誓言,不得自愿返回那里,把她带到那里不会有任何改善。
【阿波罗】可以把【德尔菲娜】带到他在奥林匹斯山上的家,不过她对那里不是很熟悉,他又担心这会给她带来更多的焦虑。
【阿波罗】还不想带她下海,不!不管她愿不愿意,他都会把她留在身边!
【阿波罗】注意到他已经到达了一座小山,在那里他可以清楚地看到特洛伊的城墙。
希腊人正准备离开,拖着新抓获的奴隶,收拾所有被抢的财宝。
当【阿波罗】突然打断了自己的思绪,注意到墙顶的一个人影。
一个女人在地上尖叫,他利用太阳的视线,确定了那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阿波罗】屏住了呼吸。
【安德洛玛刻】拼命地看着【奥德修斯】抱着她的孩子,她正在向他爬过去,她像个疯女人一样哭泣、乞求、恳求、尖叫。
一个破碎的母亲为了拯救她的孩子放弃了她仅存的尊严,但对【赫克托】之子、特洛伊王位的最后继承人【阿斯提亚纳克斯】来说,却毫不可惜。
站在城墙的高处,【奥德修斯】放开了哭泣的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