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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铁读书 >  十三吉祥之逆刃 >   第26章 山中雨后

(一)

骆世杰于暴雨前赶至李家沟村,在山洞中躲避了半夜的暴雨。心中想着接下来要如何与许瞎子碰面。

大雨已住,天尚未大亮时,听到山洞外有人声传来。

骆世杰悄声出来,见到一个独行的猎户正在山洞外远远地看着一头成年的狍子。

骆世杰从怀中摸出两枚透骨钉,拿在手里,屏息静气,矮身朝前走了几步,看准那狍子的位置,甩手将两枚透骨钉朝那狍子头上打去。

那只狍子浑然不知自己被一个非常的“猎人”关注,直到两枚透骨钉射入脑内,才身子惊动,奋蹄而逃。逃出十几丈远,一头撞在地上,便自死去。

侯大建之所以孤身上山狩猎,原是有自己的苦衷。

村上猎户的生活清苦。每每猎获猎物,能变卖出手的,自是要用来换钱。有了银钱,便去镇上买些米面过活。

初时,猎户们便自卖自家的猎物。但镇上商家奸猾,压价、拖欠之事平常。

为了能将手中猎物多换些银钱,猎户们便公推狩猎好手,在镇上也有些人脉的李福操持,将猎物皮毛、骨肉分卖给不同的买家。

李福也乐得操持,毕竟经手猎物、银钱,总能从中得些额外的好处。

猎户们也都知道此中的门道,大多都睁一眼,闭一眼,装作不知。

毕竟,总要靠着人家的手段人脉,才能多得些银钱。

猎户们每日上交猎获,李福三五日便去镇上一趟,与镇上商家接洽。每月清算一次。

商家将银钱交予李福,李福再按猎户们上交数额,分配银钱。每逢节日,便提前结算。

李福操持“生意”往来几年,尝到此中甜头,胆子便渐渐大了起来,从中的克扣有时便随性而为了。

中秋前,李福提前给各家猎户结算了银钱。分到侯大建头上时,两人因银钱数额有异,产生了争执。

李福声言:侯大建上交的猎获数额最少,分得的银钱已算是有了照顾。

侯大建叫屈:自己的每一只猎获都被自己记下,记得清楚,不应该只得如此少。

争执的结果,猎户们大多站在李福一边,有两个与侯大建相交不错的,也只是劝和。

侯大建气不过,拿了李福丢下的银钱,气哼哼地离去。

身后的李福声言:今后不再收侯大建的猎获,让他自行去镇上交易。

侯大建心中打定了不再吃哑巴亏的主意,当日便跑去镇上。

连问了几家收购猎物的店家,都是说了要看到猎物才能定价。话里话外显出了对侯大建的不信任。

侯大建憋了一口气,想着定要猎获一只大家伙,换回银钱,让村上的猎户们都知道他离了李福,照样可以生活,且活得更好。一吐胸中不平。

中秋前后这几日,侯大建日日摸黑起来独自上山,只想着能有所获。也倒是猎获了几只山鸡野兔,只是没有大家伙。

暴雨当夜,侯大建本来不想早起上山。

耳闻外面雨住了,心中气闷难解,便早早起来,带上弓箭刀具,摸黑上山。

不想,这次运气不错,竟遇见了一只走单的成年狍子。

心中惊喜,暗想若能猎获,算是近半年来的最大收获了。也定能让村上猎户艳羡一番,那憋在心中的火气,便也算得以倾吐而出了。

更难预想,除去狍子,还碰见了京城赶来代魏忠贤办事的锦衣卫骆世杰。

(二)

骆世杰甩出透骨钉,打中那只狍子。

侯大建眼见自己盯了半晌,正在想法靠近的狍子竟忽地不知被何物惊动逃走。心中一急,拔腿便追。

而此时,更为诧异之事便发生在眼前。

那只被惊动奔走的狍子竟在跑出不远之后,一头栽倒在路边,身上并无明显伤痕,却身子抽动,就此死去。

正自惊诧莫名时,侯大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位兄弟,能否帮个忙?”

侯大建一惊,转身去看。

身后是个穿着朴素,容貌不俗的外乡人。

“你是何人,怎地在此?”

“前面那只狍子,便送给你。算是你帮我的酬谢。”骆世杰不理会侯大建的问话,两眼看着侯大建,面上带着一丝笑意说道。

“那只狍子与你何干,何来你送我?”侯大建撇嘴道。

“与我何干?难不成,这狍子是平白倒地死了?”骆世杰脸上的笑意更重了。

侯大建满脸疑惑,走到那死狍子近前,俯身细看,并不见那狍子身上有何伤口,回头看着那外乡人,扬声道:“这狍子我已经盯了一段时间,你说是你的猎获,便是你的?”

骆世杰不再多说,走到那死狍子近前,俯身蹲下,扭过那死狍子的头,拨开头上毛发,显露出两个不大的红点。随着骆世杰的拨弄,那两颗“朱砂痣”竟渗出丝丝血水。

侯大建一惊,却仍是面带疑惑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外乡人。

骆世杰从怀中摸出一枚透骨钉,两个手指捏着伸到侯大建面前。

侯大建眯着眼睛仔细看着这一枚小指长短,比家中木筷还要细上半分的锋利黑钉。

骆世杰忽地手上一抖,将那枚透骨钉朝身侧丈外的一块大石打去。

侯大建满脸惊诧,忙跑到那大石前细看。

见那大石上被铁钉打中的地方有一处明显的崩裂痕迹。那崩裂之处深入大石寸许,可见那打中大石的力道甚大。

侯大建吸一口冷气,脸上变色,仰脸看着身前不远处的外乡人,满脸的匪夷所思,惊叹道:“你若是个猎手,定是个好猎手。”

骆世杰笑道:“这位兄弟说笑了,我不是什么猎手,就是个过路的。想寻一个人,你想法子让那人露个面,我便将这只狍子送你。”

侯大建听对方所求如此简单,便点头道:“咱山里人好客,你有事相求,便是不送东西,咱也会相助的。说吧,你要寻何人?”

“姓许的,你应该识得。”骆世杰两眼看着侯大建。

“姓许的… …咱村上没有这一家猎户,你怕是寻错了地方吧?”侯大建皱眉说道。

“他不是猎户。”骆世杰仍是两眼盯着侯大建,脸上带着那微微的笑意,仿佛那面上的麻子都在微笑一般。令人看了很容易对这陌生人生出一些亲近之感。

“哎呦,你说的是许瞎子么?”侯大建拍了一下大腿,看着外乡人,大声说道。

“对,他眼睛… …不好使。”骆世杰脸上的笑意稍有收敛,迅而又恢复至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哎呦,你直接说找许瞎子不就完了么?我当然识得他,咱们全村那个猎户不识得许瞎子,人家那手艺… …”

“现在可否就去他住处,正好将这只狍子带上。也算有个叫门的由头。”外乡人打断侯大建的感叹,面带笑意沉声说道。

“这事有些… …你不知道,这许瞎子脾气怪,不愿见人。找他剥皮倒是容易,就是难见他本人。村上猎户都是将猎物搁在他门口,任他自取。收取时,那许瞎子总是说‘过半炷香再来’。等过了半炷香,那毛皮与骨肉便放在许瞎子住处门口,任来人取回。现在许瞎子收了一个小徒弟,他就更不露面了。也就是那李福… …”说至此,侯大建忽地心中来了火气,停嘴不说了。

“这位兄弟,你意思是你叫不出那许瞎子了。我要去麻烦那李福帮忙吗?”骆世杰带着笑意的脸上显出一丝失望之意。

侯大建面上显出一些怒意,大声道:“你不必求旁人,我定能替你叫出那许瞎子。”

(三)

两人约定,侯大建上前叫门,骆世杰藏在门外暗处。只需侯大建叫出许瞎子本人,便算完事。

侯大建也曾心中警觉此中事情或不寻常,但想到那只狍子,更想到平素李福可以轻易见到许瞎子,心中便如着了魔道一般,一心想着要相助这外乡人了。

骆世杰自认为算计得当,更不会想到竟有人先他一步到了许瞎子的住处。只想着见到许瞎子本人,无甚异样,便可现身相见。

不想,事出意外。

骆世杰惊见脸上有伤的许瞎子仓皇奔出,便知道院子中有了变故。而许瞎子在东厂中任职,虽不算高手,也颇有些手段。而今,奔出的许瞎子竟身上负伤,面色慌乱,必定是遇到了强人。

此前,并不曾听闻许瞎子与江湖人往来。由此推断,那藏在屋内的“人物”便应是京城过来的。

如此,事情更是麻烦。江湖人物还可以说些场面话,显露出一些手段让对方不敢贸然动手,最终,攀上一些交情,各自安好。

若是京城中人,那便不是场面话能糊弄过去的。生死择一,再无它选。

虽身处锦衣卫多年,经历无数凶险之事,但在惊见许瞎子的一刻,骆世杰还是心中一惊,随手将身背的长剑抽出,紧握在手里。

骆世杰对当前之事意料不足,多少令其一时慌乱。

正是这一时的些许慌乱,便成就了何大辅那临时起意生出的小诡计,轻易得逞。自然,其中也有些运气使然。

虽骆世杰立时明白中了何大辅的诡计,却不想出手便打瞎了许瞎子的一只好眼,令许瞎子双目失明,成了真正的“瞎子”,以致事情难以转圜。

面对“疯癫如狂”的许瞎子,骆世杰为免引来村人,招致更多麻烦,唯有当机立断,一剑刺死了许瞎子。

余下,便是与同为锦衣卫的“老友”何大辅各凭手段,一决生死。

骆世杰心中算计着,自认若是两人单挑,己方胜算更大。而何大辅之所以使出那小伎俩令其与许瞎子反目,无非也是心中无底罢了。

如此想着,心中渐渐坦然,脸上便又显露出那令人看来颇为安心舒适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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