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兄，细细数来，你我二人相识已有二十载，你不过刚刚突破元婴，若非这四位金丹同道的协助，早就被我毙于掌下，我已收到龚瑞传信，你们的计划失败了，退兵吧。”
永梁城头，一名剑眉薄唇，猿臂蜂腰的男子长身玉立，大袍在风中兀自飘摇。
在他身后，轻纱遮容的白裙无面女子神影眉眼低垂，目光只放在萧玉笙的背影上。
“这几位可都眼生得很，不是我东境人士吧。”
萧玉笙背负身后的手中握有一柄通体青翠，仿佛碧玉雕刻的长箫。
“修罗堂与虎谋皮，最终只怕是落得自己命丧虎口的下场，亡羊补牢，犹时未晚。”
闻言，半空中与萧玉笙遥相对峙的黑瞳血袍老者冷冷一笑，他先是看了看自己近旁四名面无表情，遮蔽了半张脸孔的盟友们，接着开口：
“你自然不会理解我们这些小宗的悲哀，萧教主。”
莫云垂继续出言讥讽：“萧教主是天之骄子，年纪轻轻便有着元婴修为，哪里体会过死人堆里打滚，刀山火海里杀出来的惶惶不可终日，你们只需勾勾手指，便能轻易拥有想要的一切。”
“大长老说的可不是我。”萧玉笙微微摇头，“我不过是师尊捡回来的孩子，承蒙不弃，乃有今日。”
语罢，萧玉笙幽幽一叹，取出腰间青玉箫抵在唇边，元婴自体内出现，与他并立城头：“大长老如此执迷不悟，便听我一曲吧。”
“不好，快拦——”莫云垂话音未落，元婴离体而出，一抹猩红剑影率先刺向萧玉笙胸膛。
霎时间，曲动云霄，婉转萧音中带着不通音律之人都听得出的悲凉，无形音波荡开，莫云垂及其元婴，四个不明身份的金丹期登时被音波束缚，动弹不得，身体凝滞原处。
萧玉笙修为本就在莫云垂之上，更兼这碧海潮生曲是萧玉笙极度感怀心中所念，假托先人之名而诞生的本命神通，无法抵挡者轻则神志皆失，浑浑噩噩，重则五内震荡，呕血立死。
碧海潮生曲情至深处，威力愈强，若不加以控制，体内神力便会不断消耗以增强其威能。
只是在吹奏碧海潮生曲的萧玉笙同样无法移动身形，其身后的神女虚影亦檀口微张，附和般轻吟古调，缥缈无踪。
城下万名兵士同样沉溺于碧海潮生曲中，若非萧玉笙未曾展露杀意，否则有意牵引之下，神玄军今日免不了尸横遍野，流血漂橹的结局。
与此同时，齐同光和洛晴川避开永梁城头驻守士兵巡视的目光，摸向战场所在。
碧海潮生曲在神力的辅助下攻势愈发磅礴，几名金丹修士身躯抽搐，七窍中有鲜血不住流淌，萧玉笙按笙：“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把爪子收回去。”
曲调陡转，莫云垂身旁几名金丹尽皆闷哼一声，直直朝地面坠落，气息全无。
萧玉笙收笙而立，曲声暂歇，莫云垂只能眼睁睁看着几名盟友死在萧玉笙手中，不幸中的万幸是，眼前这个男人无法同时杀死他和一众金丹外援，体内虽然气血震荡，甚至就连元婴都一副受伤颇深，若隐若现的模样，好在性命无虞。
莫云垂和元婴对视一眼，化作两道猩红流光朝后方退却：
“全军撤退，他们过不了几天好日子了。”
神玄军方从碧海潮生曲中清醒过来，心下惊惧之际依旧保持着应有队列，撤退井然有序，倒也无愧玄都三城精锐之名。
“两位既已至此，何故避而不见？”
城中尚有数十万百姓和众多摩尼教弟子，此时露怯，保不准便被这暗中窥探的两人偷袭得逞，是以萧玉笙虽消耗甚巨，仍强撑着保持云淡风轻的姿态，好像刚才一曲碧海潮生只是随手吹奏。
“清虚第五镇都统齐同光，副都统风吹雪，受龚瑞堂主之托，前来协助萧教主。”
萧玉笙不置可否，手中玉萧直指齐同光喉间：“证据。”
齐同光拿出龚瑞的令牌，萧玉笙摇摇头：“还有你身为第五镇都统的证据。”
虽然他知晓清虚新成立了第五镇，还派龚瑞前去庆贺，确实有这么一位都统的存在，但此一时彼一时，他如今状态欠佳，不得不谨慎行事。
齐同光左手储物戒指一闪，一枚雕刻有汉家将军虎符图案的玉玦被他抛给萧玉笙。
萧玉笙接过后看也没看，又重新丢还给齐同光，手中既有龚瑞的令牌，又有都统玉玦，身份即使是假的也成真了，忽然，萧玉笙的目光停留在那枚黑莲花戒上，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
“稍后来摩尼教总坛见我，届时我们再重新谈谈称呼的问题。”
话音未落，萧玉笙翩然离开，几个起落便隐没在齐同光和洛晴川的视线中。
“称呼...”齐同光愣了一会，转动起黑莲花戒，侧目看向洛晴川：“难道说？”
洛晴川何等冰雪聪明，几乎不加思索便明白齐同光话中的意思：“看来这个摩尼教和白莲教之间关系匪浅，不过安全起见，还是先找到特别行动处的人吧。”
早在特别行动处成立之际，瞿子语便已将手下暗探撒网式派往清虚三镇，甚至连玄都三城中都有特别行动处的线人，修罗堂袭击城主府的当晚，哈洛特就携部分人马赶往永梁。
略略沉吟，齐同光朝负责城头防卫，在一边候了半晌的军官拱手：
“清虚第二镇和第五镇正在前来支援的路途中，还请诸位稍安勿躁。”
“不敢，都统自便。”永梁城防官回礼，恭敬之余不免暗自咂舌，早就听闻清虚出了个天之骄子上任新都统，只是没想到这么年轻。
年轻的有些过分。
齐同光点点头，和洛晴川并肩下了城楼，前往提前定好的接头地点。
萧玉笙与一众摩尼教长老都清楚汤若谷最在乎的莫过于手中权柄和地位，因而这些年总坛虽然设立在永梁城内，但从来不插手政务，只静静招收弟子，宣扬教义。
摩尼教乃清虚三宗中创立时间最短的门派，萧玉笙即第一任教主。
汤若谷也乐得摩尼教立派永梁，毕竟他与萧玉笙的交情比端木玉楼和佐佐木岩茂更深些，昔年汤若谷担任永梁总督时，正值萧玉笙创立摩尼教，那时的顾宴徽只是他的副手，远不及今日一镇都统风光。
齐同光和洛晴川刚至市集，迎面就走来一名叫卖糖葫芦的小贩：
“二位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