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比凛烛想的要严重。
他面无表情的走进走廊,面对着那满墙的血手印,脚边是孙建业半具不健全的尸体,阴森森的凉风扑面而来,吹的他发丝微动。
而这股凉风,正是从林泊的屋内吹出的。
“你确定昨晚在这里放了一袋垃圾是吗?”他微微侧过头,问身后的林泊。
林泊缩在门框后面,小心的点了点头,“对!我昨晚把家里收拾干净了才去休息的,我记得很清楚!这不可能有问题!”
“那袋垃圾里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吗?”
“特殊的东西?”林泊一愣,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就是一些日常的垃圾非要说有什么特殊的,那好像就只有——
“有个沾了血的垃圾袋,这个算吗?”他犹豫道:“就是昨天在电梯里沾了那个孙建业的血的,我把零食都拿了出来,袋子给扔了。”
“好。”
凛烛微微颔首,指尖一甩,一张黄色的符纸出现在他手中。他夹住这张符纸竖立于眉前,嘴巴微动,低吟道:“魂兮归来,魄兮归位。阴阳逆转,生死回还。”
符咒在他手中无端被点燃,燃烧成了灰烬,有些从指尖消散,有些掉落在了地面,飘到了尸体身上。
“灵光再现,神气复全!三魂七魄,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整个走廊里安静了几秒钟。紧接着,整条走廊中刮起了凉飕飕的阴风,吹的人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林泊侧着脸,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等着那道狂风吹过之后,他才虚迷着睁开了眼睛,小心的看向外面的男人。
男人依旧站在原地,只是这次,空荡荡的走廊里不再只有他一个人,他的身边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人影。
“!!!”
林泊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切。
妈妈,他这次好像真的撞鬼了。
凛烛转过身,面色淡定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人影,开口问道:“孙建业,是谁动了你的身体?”
那人影正是昨天惨死在他们众人面前的孙建业!
孙建业起初还目光空洞,神色迷离。直到凛烛念出了他的名字,他的眼睛里才像是重新聚起了光一般,终于有了点表情。
“是……”他动了动唇瓣,用微弱的声音说出几个字出来。
林泊听不清,但也不敢上前一步。他就是个码字佬,不像人家凛烛那么有实力,也不像周警官那么有勇气,你让他主动冲上去面对这昨天他亲眼见着死在了他面前的人,他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会被吓成鹌鹑。
凛烛却是听清了,他皱起眉头,抬起左手探出食指和中指,直直的点在了孙建业眉间。
“孙建业,你另外的魂魄哪去了?”
他的指尖亮起一点白光,在微弱的白光的照耀下,孙建业本就不稳定的魂魄开始激烈晃动起来,似乎是有好几道身影重合到了一起。
可仔细看过去,却发现浮动在他身上的,只有那三道。
“我的魂魄……”
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迷茫,似是陷入了回忆。可突然,他猛得睁大眼睛,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失去血色,惨白如纸,双眼圆睁,眼球几乎要眼眶中迸出,嘴唇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发出微弱的呜咽。
“是它!是它!”
他的面上写满了惊恐,显然是记起了让自己崩溃的事情,脸上的肌肉扭曲变形,恐惧如同浪潮一般瞬间将他淹没。
凛烛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就在他又要拿出一张符咒时,一只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手从孙建业脑后探出,一把罩住了孙建业的脸。
这只手手背的皮肤翻卷开裂,鲜血与肉块相连,指甲参差不齐的折断,指尖凝满了暗红色的血液,已经干在了并不完好的皮肤上。
从那翻滚的皮肉覆盖着的指缝中,孙建业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瞪大的眼球中写满了恐惧与慌张。
那只手抠的极其用力,掐在血肉中,鲜血顺着孙建业的脸往下流,更为这画面添上了几分惊悚。
“离开这!快跑!”
他只来得及留下这凄厉的惨叫声,就彻底消失在他们眼前。
……
走廊里再度恢复了安静,就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凛烛面前空无一物。
他回过头,看向门口面色惨白被吓得不轻的林泊,抿了抿唇,“你……”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原来他的声音早就哑了。
林泊宛如虚脱一般瞬间栽倒在地,整个人软软的瘫倒在地,目光呆滞,手还在不自觉地发抖打颤,明显是吓得不轻。
也是,任由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会被这灵异的一幕给吓得半死吧。
凛烛捏了捏眉心,走到林泊身旁弯下腰将他扶起来,趁他不注意将一张安神符贴在了他身后。
安神符上身,他的面色终于开始缓和,手也停止了颤抖,唯有那时而呆滞的目光在显示着这次冲击对他的影响。
“抱歉,我没有办法预防这一切。”凛烛垂下眸子道:“我们最好按他说的做。”
“……什么?”林泊怔怔的扭过头,“不好意思我走神了没听清,你可以再说一次吗?”
“我的符咒并不强,只能够给予一些最基本的帮助,比如驱散恶鬼什么的,我无法做到。”
他攥紧拳头,“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搬离这里。”
是是是,是要离开,不能呆在这了,保不齐下一秒的他们就是昨天的孙建业。
林泊连连点头,“对对对,要走要走,得赶快找房子,我现在就去看。”
他说着就要站起身,奈何双腿发软,刚刚站起身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酸意从下半身袭来。
他一个没撑住,猝不及防的就直直的摔了下去。
可手臂上却骤然一紧,下一秒预计的疼痛没来,反而是臀部下出现了一抹温热。
耳边传来一声闷哼,林泊脑袋空空,他愣愣的侧过脸,瞬间就与男人视线相对。
现在的姿势很尴尬,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直接坐在了男人身上的,对方的手还搭在了不该放的地方。
凛烛下意识的捏了捏手里的软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得来了少年恶狠狠的一瞪,紧接着脸上一痛,“变态!”
“啪”的一声格外清脆。
林泊连忙从他身上爬下来,两只手都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屁股,谨慎的看着对面的男人,仿佛对方真是个十足十的大变态一般。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凛烛咽了口唾沫,有些尴尬的抬起手,解释道:“我只是下意识的想拉你一把,没有想到还会……”
“——没有想到要捏我屁股是吗?!”不等他说完,林泊就直接打断他,“你不小心碰到就算了,但是你还!你还!”
后面几个字实在说不出,林泊脸都憋红了也说不出来,只能凶巴巴的瞪着他,“可恶!变态!”
“……”
真的只是凑巧,可他怎么说都好像是在为自己辩驳。他也确实是一个不小心,就那么不小心的捏了一下下。
但是软是真的,也真的很嫩。
“对不起,我愿意接受你提出的所有要求和赔偿方案。”他无奈的摊开手,毕竟如果只是扶住人家还好,可他不仅扶住人家扶错位置就算了,还……
哎呀,当时的想法说不清楚,但就是感觉当时如果不捏两下就是说不过去。
“很抱歉,真的很抱歉。”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林泊时,已经变得非常正经,“不过现在我们应该去看看三楼了,周舟一直没回来。顺便看看是不是按照那个小姑娘所说的,真的没办法离开。”
“……哼!行吧!”
林泊瞪了他两眼,同样觉得应该把目光放在生死大事上,而非这种小事。
“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他对凛烛的语气无法再恢复到刚才那么好,但是他是个有礼貌的小男生,不可能总是叫对方“喂”的。
凛烛深吸一口气,站起了身,“凛烛,我叫凛烛。”
……
林泊和凛烛是爬楼梯下来的,下楼之前林泊还特意回家把房门上了锁,在凛烛确定那具还在他家门口残缺的尸体不会发生尸变后,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周舟和茜茜已经去了很久,他们是真的有些担心这俩人怎么一直不传个消息回来。
整个三楼几乎所有的房屋都敞开着着,有些人搬离的时候甚至把门锁都给拆了,露出里面杂乱又空洞的一片。
茜茜他们的家很好找,一眼看过去,只有她家门口放了鞋架,上面摆满了精致的女士鞋和公主鞋,大门上也贴着可爱的贴画,还摆了绿植。
看得出来,他们家的家庭氛围不差,茜茜的母亲很爱她的孩子。
可直到走进了那间屋子,他们这才发现这间屋子里同样的杂乱。
地上倒着个人,正是茜茜的妈妈。她浑身青紫,面色出现不自然的僵白,露出来的胳膊两侧靠下的位置已经有了沉寂的尸斑,身体已然僵直,她已经死去了有一段时间。
茜茜扑在她妈妈的尸体上嚎啕大哭,声音已经哭的嘶哑了,双手还紧紧的搂着母亲的胳膊,身体剧烈的抖动着。
而周舟垂头丧气的坐在一旁的地面,脑袋耷拉着,头发也散乱了。
看来这情况,并不好。
凛烛抿了抿唇,绕开茜茜走到周舟身边蹲下,低声道:“怎么回事?”
林泊担忧的看向茜茜,时刻注意着她的动静。
周舟深吸一口气,嗓音嘶哑的不像话,“我和茜茜匆匆的赶下来的时候,她还在空中挂着。”
林泊和凛烛同时抬起头去,只见天花板的吊式风扇上还有一根捆成了圈状的粗绳。
“我把她扛了下来,才发现她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林泊闻言,又看了眼那具尸体,微不可察的拧了下眉心。
凛烛压低了声线,“自杀吗?”
周舟摇摇头,“不清楚,不过看样子应该是。”
他说:“茜茜一觉醒来就发现她妈妈上吊,立刻就想要救她把她搬下来,但是她人太小,力气也小,搬不动。没办法,她只能到处找人帮忙。”
“她在这几层楼都敲过门了,但是全都无人应答。一直跑到了九楼,就发现了林先生门口残缺不齐的尸体,当场被吓了一跳。”
之后的事情,就是他们看见的那样。
“这几层楼都没人?”林泊皱了皱眉,“我记得好像不是所有人都已经搬走了吧?除了四楼以外,应该还有人啊。”
周舟摇了摇头,“这我不清楚,但确实是一个都没找到,她只找到了我们。”
说到这里,周舟深吸一口气,脸埋在掌心之中大口大口的呼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闷闷的开口道:“如果真是自杀,我想不出来,她为什么要自杀。”
明明家里还有个女儿在等着她,明明昨天还在和他们说让他们有什么要求就和她联系,明明昨天还一起经历了生死,更应该知道生的可贵性。
“你确定是自杀吗?”林泊忍不住开口道。
周舟点头,“对,我简单的看了一下。颈部有明显的缢沟,双眼睑有明显出血点,眼球突出,上肢自然下垂,脚尖向下,都符合自缢的状态。”
“这样啊……”
林泊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看了看周围,开口道:“你来的时候,这个屋子里就已经这样乱了吗?”
“嗯。”此刻的周舟几乎是有问必答,肉眼可见的自闭和失落,“我没动其他地方,只是去把她扛了下来,但是人已经死了,我连抢救都无法完成。”
凛烛不知道该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目光警惕的环绕在这间房屋中。他感觉到有一丝丝的不对劲,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暗中窥探着他,这目光很恶心,就像是甩不掉的黏鼻涕一样恶心。
林泊的目光落在一旁被踹翻的小板凳上,又抬头看了看吊扇,突然“啧”了一声。
“我其实看过了不少凶杀案来着。”他突然开口,话题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经常杀人的铁子们都知道,如果一个人要选择上吊自杀的话,最起码得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死者能够得着那根绳子吧。”
“但是我目测了一下,这绳子离地面起码有两米,死者身高最多一米六,这小凳子撑死了也就不到二十厘米。”
“她想自杀,还要蹦起来把绳子套进脖子里?”
他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们觉得,这合理吗?”
“……”
二人一怔,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天花板,开始思索起林泊的话来。
咦?好像有几分道理啊。
“如果你们信我这个没事神神叨叨爱写点字总有点被迫害妄想症的人的话的话,”林泊耸耸肩,“那可以想想我的话。但我也不是专业的,还是得你们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