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沉默后,王家村族老带头道:“大人,这田地请恕我们不能给。”
“对,族老说得对,我们不能给。”
“给了我们的收益就会减少,所以坚决不能给。”
“就是,反正水渠已经从我们田中经过,即便不给,林家村的人也无可奈何。”
尖酸刻薄的语气彻底凉了薛崇的心。
为官多年,他自认为事事为百姓着想,从未愧对任何一人。
可因着王家村人的举动,让他在林家村百姓面前无地自容。
没有签下契书,一切责任在于他一人。
仿佛被卸去全身力气,他转身对着林东道:“此事是我做得不周全,责任在我。”
“薛大人,这不是您的错,为了我们您已经仁至义尽了。”林东憎恨地看着王家村之人,“人心的贪婪总是无法预测,我们如此熟悉尚且无法看清,何况是您。”
薛崇轻拍林东的肩头,意味深长地道:“水渠的源头在你们的田地,你们有绝对的处理权,此事我便不再插手,日后若有事可来寻我。”
留下一句交代,他上了马车踏上回程之路。
林东微微一顿,很快就想到大人的提醒。
只听他高喊一声:“乡亲们,将我们与王家村分界处的出水口堵了吧,明日在村里挖一蓄水池将水引入,我们养些鱼苗,日后就能多一笔收入。”
“好好好,这个法子好,早该这么做了,”
“明日各家出一名男丁,相信几日便可将水池挖出。”
来自林家村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有人欢喜有人忧。
听到林东的话,王家村的人不乐意了。
“林东,你怕不是疯了,你将出水口堵住我们怎么还灌溉田地?”
“心肠如此恶毒就不怕遭报应,将来不得善终?”
“有了水渠我们轻松不少,要是将出水口堵住,我们岂不是又要奔走数里去挑水浇地?”
面对他们的质问林东依旧脸不红心不跳,“水渠既然是从林家村经过,我们就有权决定是堵还是通,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挑水备用,毕竟明日开始你们就没水用了。”
“林东,你敢?”王建咬牙切齿,手中棍棒高高举起,做出威胁的姿态。
林东主动将头伸了过去,“来,往这儿打,往死里打,反正我死了你也要被杀头,我们一起下地狱好了。”
王建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一人退一步,我们可以给一块良田,但水渠你们不能堵。”
“说好的五块田地你给一块,打发乞丐呢,而且现在别说一块就是给十块我们也不稀罕,我们养鱼的收入不会比这五块田地带来的收入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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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小厮替薛崇换下染血衣物。
“大人,这染血的衣物可要带回府中?”
薛崇看向窗外快速掠过的景色,眸中染了一丝担忧,“烧了吧。”
夫人即将临盆,万一得知他受伤因此受了刺激,那不是他想见到的。
回到府门口。
薛崇仔细闻了闻自己的手臂,只有淡淡的青草香,闻不到血腥味,他这才安心跨过府门。
刚走到主院门口,便见环儿急步走来,“大人,夫人生了。”
“什么?”薛崇大惊失色,此时离夫人的临盆之日还有半月有余怎么就提前生产了?
他加快脚步,小跑着进入卧房。
床榻上,薛夫人侧躺着,正满脸笑容逗着襁褓中的小人儿。
“夫人。”薛崇低喊一声,上前牵起她的手,关切地问:“为何提前生产,可是遇到什么变故?”
回想起先前的凶险,薛夫人不禁落了泪,“阿崇,我险些就见不到你和孩子了。”
虽然已经过去,但忆起那一幕,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尤其是稳婆逼问保大保小的那一刻,她更是万念俱灰看不到半点希望。
如若可以,她多想和夫君一起看着孩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
而不是将孩子生出,自己撒手人寰,将来让别的女子取代她的位置成为阿崇的妻子,成为孩子的母亲。
幸好......若不是遇见那位姑娘,此时的她估计尸身都凉透了。
“这话怎么说?”薛崇睁着一双满是骇色的眼眸,心底满是后怕。
“夫人,您还在月子中,可不兴流眼泪。”嬷嬷先是安抚薛夫人,再朝着薛崇道:“具体经过,还是我来告诉大人吧。”
将夫人担忧大人遇险强行出门,又在半道突然生产之事原封不动地转告于薛崇。
嬷嬷万分感激地道:“幸好遇见那位姑娘,否则......”后果她不敢设想。
薛崇握住薛夫人的手紧了紧,心中的害怕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怎么会?
不知不觉中,夫人和孩子竟险些离他而去。
饶是七尺男儿也不禁红了眼眶,“夫人,还好你和孩子都没事,否则为夫怎么能够活下去。”
“没事了,都过去了,我和孩子现在都平安,这就够了。”薛夫人摸摸他的脸,以示安抚。
“不......”温润如水的脸上首次出现一抹郁色。
救了夫人和孩子的那位姑娘他要感谢,险些害了夫人的那位稳婆他也不会放过。
经历田庄之事,看透了人心之险恶,他觉得仁善并不是为人处世的必须之物,恩怨分明才是。
“阿崇,孩子还没取名呢。”薛夫人揉开他眉宇间的纹路,问他:“那位姑娘对我和孩子恩同再造,所以我想请她为我们的孩儿命名,你觉得如何?”
“应该的,且她走得急连诊金都没有收取,我理应亲自登门答谢。”
已在妇好堂的南絮并不知因为她一时的举动,妇好堂的声名渐渐传开。
以至于晚些时候,无数妇女一拥而入,整个妇好堂乱做一团。
有了南絮先前的吩咐,夏云立刻举起十根刻有数字的牌子。
站在高处喊道:“时间已经不早,所以今日只接诊十位,我这里有牌子,先到先得,没有排到的就请明日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