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雅女士，请记住，无论遭遇什么，你都不能让你的先生怀疑意识集群网络里的一切。”
面前的病床上，凌奕的头脑和手腕经由数道绿色管道，最终连接到一个绿色晶体上。晶体微光闪现，似乎在同步着什么数据。
“在网络的世界里遇到任何熟悉的人，都要当做是陌生人。若有丝毫疏忽，病人的意识就会陷入死锁，永远都救不回来了。”
萧雅躺在凌奕旁边的病床上，任由护士们给她戴好了装置。她再度看了一眼昏迷的丈夫，握紧了拳头。
我……来带你回家。
……………………………………
一阵迷糊过后，萧雅睁开了眼。
几名护士围在身边，轻轻地替她取下装置。眼前的世界还有些模糊，萧雅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直到看清了房间。她偏过头，看向旁边的凌奕。
“……”她向凌奕伸出了手，一滴泪划过眼角。护士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道：“萧雅女士，你刚苏醒，先跟我们到检查室做一下全身检查。”
四肢还有些乏力 ，萧雅被护士搀扶着进了旁边的小房间。接过递来的盐水，萧雅一饮而尽。
经过半个小时的检查，确认萧雅的身体各机能都在正常的恢复，医生陈臻走了过来：“萧女士，你先在走廊里活动一下。按照规定，需要在医院观察两个小时，没有任何副作用后才能离开。”
萧雅点点头，头脑里还有些昏沉的不适感。她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走出了检查室。
隔着玻璃，她看着病房内躺着的凌奕，之前的记忆又涌了上来。海皇监狱里的遭遇带给她的感受太真实了，前一秒还在海龙和裂空者的围杀中生离死别，现在却又回到了安宁和平的地球。
萧雅恍如隔世。她的手微微颤抖着。
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虚拟网络，可那些经历……为什么那么真实？那些幽灵利维坦、幽灵鳐、抱抱鱼、生命之树、红莲、艾安、丽塔……
它们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萧雅独自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里，心乱如麻。她的双眼一切正常，那个魔方也看不到了。
可是……它们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陷入沉思了好久，萧雅都没发现有一个人靠近。
“恩人，你……也醒了？”
抬头看去，却是早已醒来的叶云。萧雅擦去眼角的泪水，点点头。
“王欣她……”萧雅的声音嘶哑着。
叶云坐在旁边，低下头：“医院已经下了死亡通知。我……我已经告诉欣欣的爸妈了……”
萧雅的声音嘶哑着：“你在那里遭受了不小的伤，没事吧？”
叶云摇摇头：“只是小事，醒来躺了半天就恢复了。但是欣欣她……”
叶云哽咽住了，好一会儿，他转移话题：“凌……凌兄弟呢？他应该还好吧……”
萧雅沉默了好久没有回答。凌奕如今身体机能都还维持在正常水平，但是意识一直没有回来。他可能永远就这样下去了。想到这里，萧雅眼里溢出了泪水。
见她如此，叶云也不再追问，轻声道：“生活还是要继续，请……别太伤心了……”
萧雅点点头。叶云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下，站起身来，递给萧雅一张名片。
“恩人，我在国际机场工作，谢谢你之前帮了我和欣欣。如果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我要去车站接欣欣的爸妈了。”
萧雅接过名片，叶云也不再停留，离开了医院。偌大的走廊里，又只留下她一个人独自神伤。
过了半个小时，走廊另一边走来三名医生，他们看到萧雅在这里，急忙跑了过来。
“萧……萧女士……”陈臻喘了口气，“你的身体好些了么？”
萧雅点点头：“没什么大碍了，谢谢医生。”
“麻烦你跟我来一下，帝都那边来了领导，说要找你。”陈臻说道。
嗯？帝都的领导？萧雅愣了。她和凌奕都只是平民老百姓，什么时候认识帝都的大人物？
虽然人有点麻，但萧雅依旧跟着几名医生，到了医院顶楼的会议室。在门口，她看到了好多便衣，路过窗台前，她看到医院楼下停了好多白色车辆。
这是谁来了？
跟着医生进了会议室，房间内已经坐了一排人，他们见萧雅走近，都站了起来。
“萧雅女士，初次见面，不用紧张。”带头的是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男人，他笑眯眯着，示意萧雅坐在正中。
“你是……”萧雅觉得眼前的人很眼熟。辨认了半天，她瞪大了眼睛。
我的天，这不是国安部的那位大佬——武安吗？！！他不是经常上晚间新闻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将目光移开，萧雅发现如今在会议室内的，都是各界的泰斗！医学界的昆仑院士，外交部的白扬，科学院的翰林……这些都是经常上头条新闻的大人物！他们随便一个人的履历都能吓死个人！
“呃……各位领导，我和丈夫都是安分守法的普通百姓，不知道找我们有什么事？”萧雅坐下后，缓和了一下情绪，开口道。
“萧妹妹，不用紧张，没有别的事。”白扬笑了笑，递给萧雅一杯泡好的茶，“我们找你，只是因为前段时间你丈夫接受了意识集群治疗，在帝都的中心存储器记录了你们的数据。这些院士察觉到了你们的数据很特殊，所以想来看看。”
见萧雅没有异议，白扬回过头：“昆仑院士，您是专家，要不您来说明一下吧？”
一头白发的昆仑扶了扶眼镜，说道：“意识集群中心存储器显示，你和你丈夫返回的数据到达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位置。”
“这来自外星文明的计算装置在分析你们的数据时，出现了一个从没有过的现象：装置发出了微微绿光，并有伴随着类似音符的声音。我们请了科学院的同事协同分析，并未发现出现异常的原因。因此，我们想来看看。”
另一边的翰林点点头，补充着：“萧女士，不知你能否告诉我们，你和你的丈夫在网络里遇到了什么呢？而且如果可能的话，我们还想拜托你再进入网络里，协助我们早日研究出外星文明留下的科技。”
“当然，在进入网络期间，生活和工作方面的事情你完全不必要担心。一切有我们。”
萧雅皱着眉头，没有马上回答。从之前的经历来看，她和凌奕确实要比其余幸存者抵达了更深的海洋，并且只差一步就找到了海皇。但能有着什么能让外星装置引起共鸣呢？
是丽塔吗？还是生命之树？还是幽灵利维坦？亦或是……抱抱鱼？
见萧雅沉默，众大佬也没有逼问，而是静静地等待她开口。
“各位领导，我是否可以完全信任你们？”
萧雅一句话打破了沉寂，众位大佬面面相觑，被这突然的反问弄得不知所措。
白扬首先回过神来，微笑着：“萧妹妹，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萧雅直直盯着白扬：“我是说，我可以信任你们是无私、正直、一心为民的吗？”
被萧雅死死地盯着，白扬一时也愣在了原地。武安和其余人对视了一眼，神色逐渐凝重。他缓缓站了起来，一脸严肃。
“萧雅女士，我不知道你所言何意。但我以党性宣誓，我武安一生从未做过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的事。我所言是否为虚，相信你之前也有所耳闻。我所作所为全在人民的监督下，是非自在人心。”
“呵。”萧雅抬起头，“那请问，为什么意识集群网络里，会有一群吃人的囚犯？！”
听到萧雅此语，会议室炸开了锅。白扬瞪大了眼睛，与翰林一样的不知所措。昆仑扶着拐杖，颤抖地站了起来：“萧女士，你所说的可是真的？”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萧雅想起了蛇菇洞基地里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囚徒，“要不是我丈夫心细，你们现在还能见到我？”
“混账！谁干的！”武安一拍桌子，惊得外面的便衣都跑进来了三个。白扬摆摆手，示意便衣退出去。
萧雅拿过白纸，把蛇菇洞基地那几个人的名字写了下来：“在查清这件事之前，我不会透露我丈夫任何遭遇。”
“如果你们连参与治疗的病人的生命安全都不能保证，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见白扬还要说什么，萧雅摆摆手。
“感谢各位领导千里迢迢的关心，但如今我丈夫生死未卜，是非对错我已无心分辨。”
“我和丈夫只是个普通人，我也只想和丈夫普普通通过完一生，不想卷入什么斗争。”
“我……我要回去做饭了，再过一会儿，我丈夫就要回来了，不能让他饿肚子……”
说罢，萧雅站起身来，向会议室外面走去。跨出大门之前，白扬追了出来。
“萧妹妹，这个你拿着。”白扬递给萧雅一张纸，上面写了一个号码，“如果后面有需要，你可以通过这个联系我。我可以随时提供帮助。”
“谢谢领导。”
萧雅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电梯，坐到了停车场。她深吸一口气，走向了汽车，准备往家里走去，却在启动汽车的前一刻停下了动作。
她回头看着空空荡荡的汽车，四周安静得能听到心跳声。萧雅发了好一会儿呆，突然泪水决堤。
她趴在方向盘上，放声大哭。脑海里，尽是她与丈夫过往的画面。
真得……就这样结束了么……
那一切都是假的……艾安是假的，海皇是假的，抱抱鱼是假的，生命之树也是假的……
要怎么做……才能救他啊……
谁能来告诉我……
………………
不知哭了多久，萧雅感觉到口袋里手机的震动。泪眼朦胧之间，她解锁了手机，看着突然收到的一条未知短信。
【追踪……载体……杀死……滋滋滋滋……SoS……坐标……】
看到短信的那一刻，萧雅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她揉了揉眼睛，把泪水擦干，盯着屏幕。
【追踪……载体……杀死……滋滋滋滋……SoS……坐标……】
熟悉的信息出现在眼前，萧雅瞪大了眼睛。这……这是……
这不是当初艾安发给他们的求救信号吗？！！
萧雅顿时止住了哭声，那一瞬间，她头脑飞速运转。
艾安？
艾安……
艾安！！！
萧雅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急忙启动汽车，开出医院，以疾速向家里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