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娇拎着酒肉去地牢的时候,韩嫣正悠哉地坐在草席上,后背靠着石墙,百无聊赖地看着天!
地牢里的空气有点潮湿,还有点凉,四周的石壁上挂着水珠,滴答滴答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个不停,地面上,积水泛着脏兮兮的颜色,散发着一股怪怪的味道,就像腐烂味和湿乎乎的泥土混在一起...
陈阿娇皱了皱鼻子,心中暗暗发笑,韩大公子怕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用饭吧...
韩嫣见她来了,把身子一转,不想搭理她...真是没心没肺的...居然让他认罪!现在跑这儿来当好人了?
陈阿娇往陪同的官差手里塞了半吊铜钱,轻声说道:“谢谢大哥,我陪夫君吃完饭,就出去...”
官差大哥喜笑颜开地对陈阿娇招招手说道:“夫人不着急,我们大人说了,夫人想在这里待多久都行...”
官差把牢门打开,陈阿娇走到韩嫣跟前蹲下,笑嘻嘻地把食盒举到韩嫣面前说:“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洒蒸鸡,豆粉丸子,还有琼花露...”
韩嫣先是一愣,然后打量着她的小脸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现在不喜欢吃这些了...”
“那下次再给你带别的好吃的...”陈阿娇乐呵地打开食盒,立刻香气扑鼻...
韩嫣挑了挑眉,嗤笑一声道:“你还想有下次?”
陈阿娇抿着嘴憋住笑,把筷子递给韩嫣,柔声道:“我同你玩笑话,韩公子怎能受这种冤枉罪!”
韩嫣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他见陈阿娇并不动筷,关切道:“你不吃?”
“灵儿说我胖了,我还是要注意些,夜间便不用饭了...”陈阿娇夹了块鸡肉放在韩嫣碗里,韩嫣突然就感觉这饭菜有些难以下咽,他凉凉的看了眼陈阿娇,语气稍欠道:“你没下毒吧?我就算偷偷对你阿爹使绊子,也罪不至死...”
陈阿娇沉默了片刻,有时候真想撕了他这张毒嘴...
“那你别吃...”她伸手就要去夺他手中的碗筷,他灵巧的避开她的手,嘴角不经意间上扬,带着几分悠然自得问陈阿娇:“为何要我认罪?”
陈阿娇又给他添了杯酒,眼角微微弯成月牙,轻笑出声:“就想看看你蹲大狱是何种风采…”
“那你现在看到了…”
“嗯…”
“如何?”
“落地的凤凰成不了鸡…”
“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韩嫣朝她碗里夹了颗丸子,他修长的指间夹着筷子轻敲了一下碗边,气定神闲道:“吃一些…今夜审案怕是要废上不少时辰,我没法去给你寻吃的…”
“哦…”陈阿娇不饿,见他吃的差不多了,便故意去夹他夹的菜,如此反复了三次,韩嫣有些哭笑不得道:“都是要做皇后的人了,还这般闹腾…”
“呵呵…”陈阿娇眼神意味不明,原本脸上的笑意渐收,她放下筷子,左手撑着小脸看韩嫣,有些兴意阑珊…
“真不愿嫁了?”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眼神微沉,面容镇定…
“嗯…”
“为何?”
“不想做落地的凤凰…”
“你这话倒是有趣,如何就是落地的凤凰了?”
“你别管…”陈阿娇眉头微蹙,很快又舒展开,笑得释然…
韩嫣抿唇脸色微变,眼底闪过轻微的诧异,正欲继续询问,进来几位官差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韩氏,本案有新的进展,大人吩咐押你入堂,你夫人可随你一同前往!”
韩嫣起身还不忘将陈阿娇拉起,两人跟随差役一前一后入了堂,便见张氏与她小叔子蜷缩在一处…
那小叔子本就心虚,此时见韩嫣的眼神犹如实质般压迫过来,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他只敢偷偷瞄一眼韩嫣,又赶忙低下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后背的衣衫也渐渐被汗水浸湿。
而张氏早就没了白日里的镇定,手指紧紧揪着衣角,泄露了内心的恐惧…
堂上气氛凝重,县尉重重一拍惊堂木,厉声问道:“张氏,本县官差亲眼目睹你与庆氏有私情!还欲收拾行李私奔!你可是因偷情杀夫?若不快快招来!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张氏听闻,身子猛地一颤,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全靠小叔子勉强支撑着才不至于倒下,她红了眼眶,声泪俱下道:“大人明鉴!我本要嫁之人便是筠郎!是这畜生在大婚夜将筠郎骗走,强取豪夺!命运如此,我只能顺从,但这畜生非说我和筠郎有私情!夜夜折磨我!”
陈阿娇眉眼闪动了一下,面上浮出一层寒意,她指尖陷入掌心之中,与韩嫣相视无言…
县尉神色冷洌又沉声呵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谋杀亲夫!”
张氏哽咽着辩白道:“他贪恋隔壁村的寡妇,近日又在赌坊欠下巨额赌债,便想将我卖给人牙子!大人啊!我本是良家子!这畜生虽是我夫君,他就可以随意将我发卖了为奴为婢?!他想将我迷晕,我反抗无果,才错手杀了他!”
县尉听了张氏的话,眉头微微皱起,目光转向那小叔子,“张氏所言是否属实?”
小叔子吓得脸色惨白,朝县尉磕了个响头,慌张到,“大人,是我在哥嫂争吵间失手杀了哥哥!与张氏无关!”
张氏闻言,几乎泣不成声,“大人啊!昨夜他就想为我顶罪!不是他!人是民妇杀的!”
陈阿娇这时缓缓开口问道:“那你们二人为何要陷害我夫君?”
那张氏扑在小叔子怀里,断断续续说着,“民妇…民妇…曾…曾听闻…世族…豪强…杀…杀人…可…可上请…陈…陈情…可…可花钱抵…命…你们二人,昨日出手…出手阔绰…定…不是…普通百姓!”
陈阿娇周身孤傲高冷,闻言不由苦笑出声,韩嫣表情变得严肃,眉宇间透出一丝不悦!这些…都不该让她听的…
他强行压下想拥她入怀的冲动,立于她身侧,轻声安慰道:“此事一了,我带你连夜回长安…”
她一定想家了…只有回家…回她那一方干净的天地…
陈阿娇鼻头泛酸,抬眸看向韩嫣,心中一阵悲哀…
县尉沉思片刻,再次拍响惊堂木,刚要宣判,却被陈阿娇打断:“虽该律还未进法载,但陛下曾言:孕者未乳,当鞠系者,颂系!大人是否知晓?”
县尉看向陈阿娇,正要怒斥她搅乱公堂,县令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笑得开怀,“小夫人所言非虚,只是小夫人为何这么说?”
堂里的官差皆低头行礼,县尉让出了坐,稍稍松了口气,他背过身去抹了抹额间的汗,他午时就差人去田间寻县令大人了,这案要子宣判了他才回来…
且这堂下二人,连普通民妇都看出身世不凡,他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