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南温喘着粗气眯眼瞧着他,两人犀利的目光撞在一起,他们不说话也皆不退让,周围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尽管没有任何言语 但在场的人却能感觉到腔腔热火!
而在他们都没有关注到的朱敬儒,此刻,他却是伸直了身子一脸震惊地看着贺南温,紧接着冲她扬指怒骂道:“原来是你!一年前的那晚,便是你偷偷闯进了禁地!”
“你既会风花漫叶一技,但我在比武大会期间时常有留意凩嶱中的高手可却也从未见过你,说,你到底是何人!”
面对朱敬儒的控诉,众人皆朝她齐齐看来。
而此刻瞧见表情微怒的贺南温,上方的夏御只得眼睛一闭叹气起来,如今她既能好端端站在这里,那百神鼎也定是被夺走了……
此刻,离她最近的楚棠愣在了原地。她心里犹豫着该不该相信朱师叔的话,内心挣扎,南温怎么会是一年前的贼人呢?
但她此时为何会在这里?而正巧禁地又被突袭……
她抬眸而望,视线交汇的瞬间,却瞧见贺南温发觉后便不再看她。
而只这一眼,楚棠的心里便已知晓结果。
她抿嘴心底止不住又气又恼,可那低在阴影处的眼中却又尽是心疼。
虽然她不说,可依南温的性子以及她在凩嶱受到的种种待遇,她又怎会不知南温此举是不得已为之!
或许是觉得楚棠生气,贺南温的心里也不免有些失落。
此时一旁的朱敬儒依然无休止地辱骂着,可她却恍若未闻,仍旧是重复之前的那一句话。
“你将她放了,我就把那东西给你,我说到做到。”
狐妖渊的眼睛始终停留在在她的身上,他的目光深邃而幽暗,仿佛隐藏着许多的秘密,让贺南温猜不透此时此刻的他到底是怎样的情绪。
半晌,只听狐妖渊笑出一声,冲那押着楚棠的狐妖摆手道:“我们狐狸此行也不过是为了这古奉一门以及这俩老家伙,至于这汐岐的小姐嘛,当年参与我们狐族一事的并不包括汐岐,我们自然也不会得罪楚青峰。”
见他们放手,贺南温大致瞧了一眼,见她身上并无外伤忙将楚拉在身后,又道:
“还有一人。”
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此时的狐妖渊却突然站了起来,只见他缓缓走到两人跟前,抬眼先是瞄了一眼一旁的男人,接着又抬眼看着贺南温,似笑非笑。
“贺兄弟…哦不,贺姑娘怕不是忘了我同你说过。沈怡歌体内的东西不过是装载容器而已,相比较之下,你体内的力量才是重中之重。”
“不过如今我们也懒得去找更适合的容器装载,所以,你们两个缺一不少。我可以放过她也可以放过你,但你二人可得受些苦了。”
狐妖渊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说着,而与此同时,只听不远处传来女子骂骂咧咧的声音。
众人回头瞧去,只见那沈怡歌极其不耐烦,她左右推搡着身边抓着她的狐妖,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些肮脏下贱的妖怪知道我爹是谁吗?要是让他知道你们这几日如此折磨我,定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别碰我!”
此刻,叶子小人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它站在沈怡歌头上的身子一顿,眼睛像是瞧见了某个人,紧接着便跳在地上欢快似地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贺南温蹲下伸手将那小人拖起停至肩头,此时的它明显震惊,朝着贺南温打量了好一会儿。
还得她出口叫唤,它才呆呆地踏在贺南温的肩膀上抚摸起了她的脸。
此时,正不断大骂的沈怡歌看见了站在一旁的贺南温,她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力大无穷,竟一把推开了身旁拉扯着她的两人,怒气冲冲地朝贺南温大步走来。
她将手高高举起,下一秒,便是朝着贺南温狠狠打去。
本来还在应付叶子小人的贺南温顿时察觉,她反应迅速一把抓住沈怡歌的手,接着又不留情面地重重甩了下去,
“沈怡歌,你又在发什么疯?”
“对,我是疯了!”她冲着贺南温大吼,“你别忘了,你能活到这么大全是因为我爹!而你能待在凩嶱这么久,全是因为你是我幼年无聊时爹赏我的玩伴!有我才有如今的你!”
“你一个玩物,就应该我叫你做什么便做什么。可如今你竟敢抛下我一个人跑了,让我在这群狐妖里受了这么多委屈,你怎能如此狼心狗肺?”
眼见如此疯魔的沈怡歌,贺南温却是大笑了起来。
半晌,她的笑容渐渐凝固转变成冷漠厌恶,她微微偏头,眼神朝着她上下打量。
“沈怡歌,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她语气淡淡出声。
“你什么意思,我有何处说错,你本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此时气焰正盛的沈怡歌丝毫没在意贺南温冷漠的神情。
她只觉得自己受了极大的委屈,而这委屈便全算在了贺南温的身上。
此刻,贺南温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在此刻爆发,她一把用力推开沈怡歌,任凭她重心不稳一把倒在了血滩里,血沾到了她身上,让她忍不住大喊了起来。
贺南温居高临下地低眉看着她,眼中满是厌恶,“幼时,我曾真心把你当朋友。这些年,你让那些弟子对我拳打脚踢,让我吃恶心的猪食,让我穿着破了洞的衣服在雪地里给你舞剑……
我是一个非常记仇的人,从你联合那些人欺我辱我之时,我就已经打起了杀你的心思。而我能对你一让再让,对你那些无聊的把戏一忍再忍只是因为阿娘!若非如此,你早已经被我弄死了!”
她说了许多,似乎是把这些年受到的痛苦与屈辱全部吼了出来。
贺南温深吸一口气,她并不想哭,只是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真的好累。
生不如死但又不得已而生……
对于别人,活着十分不易,死不过是一瞬间。而对于贺南温,死却比活着艰难太多了……
此刻,沈怡歌双手环抱住自己,她或许是被身上的血吓到了,整个人抖得厉害,抬头颤颤巍巍地看着贺南温,开口道:“你、你要是想杀我,我爹不会、不会放过你的。”
眼见沈怡歌对沈冯如此依靠,原地不动的贺南温忍不住好笑出声,“你对他倒真是信任信任……我告诉你,你我的体内,不知何时被沈冯植入了这些家伙找寻多年的魂石!”
“魂石”二字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
“不可、不可能!”沈怡歌不相信地一把从地上爬起,她怒目与贺南温对峙,疯狂道:“不可能!我可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怎会如此对我?你分明胡说!”
见她不愿相信,贺南温只道:“若非你体内的魂石,这群狐妖至于留你至今吗?”
“若非你体内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又怎可能随时随地将你带在身边!”
闻言,沈怡歌呆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她的思绪不免地拉回了前几日。
那时的她才经历折磨被随意扔在塌上,脑袋昏昏沉沉的只想着逃出去,却在无意中途经一地偷听到了那两人的对话……
“都这么久了,那东西怕是待在她体内弄不出来了。”
“不会,沈冯既将人送了过来,那定是有法子能将东西取出来的。”
长明闻言顿了顿,转而又道:“可如此下去终归不是办法,我们的大计可不能拖下去,长老那边……”
他嘴中继续说着,而狐妖渊却忽地朝他瞥来一眼。
见状,长明表情一顿识相地闭了嘴,他微微侧身,只眨眼之间,他便是动作利落地一把取出携带的飞镖。
下一秒,只瞧着他不动声色地看向那道阴影,眼神一狠,举起飞镖一把往那道人影抛去!
此时迷迷糊糊听得一知半解的沈怡歌毫无防备的站在原地,那些飞镖很快穿过了薄藤,几乎就要刺入她的胸膛。
突然,一道极小的影子闪过她的身前,它身形一变,紧接着迅速出脚将那些飞镖狠狠踢开,动作之快到连房内的两人都不由朝它看来。
可就在这些飞镖被踢落地时,身后的沈怡歌也终于坚持不住晕倒在了地上。
而倒下的她根本不知,如若不是叶子小人察觉危险后反应及时,此刻的她早已经命丧黄泉!
此刻,叶子小人缓缓飘落,它双手叉腰踩在沈怡歌的头上,抬头目视着屋内的两人。
尽管它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但对面的他们却明白它是在对自己发出警告。
沈怡歌双手抱头回忆起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可事到如今,她却仍是摇头不信。
可耳边却仍旧不断传来贺南温冰冷的话语,“你以为沈冯如此宠你是真的把你当亲生女儿吗?不!只是因为他想把我体内的魂石过渡到你的身体里罢了。”
“在他眼里,相比较一个从小被他控制长大的弟子,反倒是他从小宠到大又毫无自卫本事的亲生女儿更能很好地受他控制。”
“沈冯狼子野心,凩嶱一定会毁在他的手上!”此话一出,离她最近的余曙瞬间察觉不对。
他微微偏头看来,只一瞬间,他便是愣在了原地。
而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方向,她的眼睛,竟是异样的红色!
他一脸警惕地朝周围打量,无一例外,他们的目光都被更前面的沈怡歌吸引。
只瞧着此刻沈怡歌恶狠狠地指着众人,眼泪大把大把地任由落到满脸都是,她大声嘶吼:“骗人!你、还有你们,都联合起来骗我!我爹怎么可能这么对我!”
见她近乎崩溃,余曙缓缓走了上来,淡声道:“你若是不信,大可在这里待上个几日,待到你体内的东西取出来之时便可知晓。”
闻言,沈怡歌一脸怨恨地瞧着众人,正欲开口,可余曙却是眼疾手快地朝她脖颈来上了一击!
见她直直倒下,身后的众人皆是一惊。这时,戴着面具的狐妖渊走上前,他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沈怡歌,紧接着又打量起两人。
好笑道:“贺姑娘当真人缘极好,一别不过半月,你就又结交了新的两位好友。”
他看着身前的男人,眼睛在他身上止不住打量,余曙瞧见,褪下了伪装,冷淡开口道:“是我。”
眼见脱下人皮面具的男人,三人皆是一惊。
映入眼帘,是一张堪称完美的脸。他的眉眼修长疏朗,脸部线条分明,气宇轩昂。
一身黑衣搭配脸上淡漠的神色,给他的俊美增添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虽然不失美感,但也让人难以亲近。
“余师兄?”楚棠表情一愣,脱口而出道。
闻言,余曙朝她看来,仅是这一眼,她却忽然觉得不对。
这个眼神是那样的疏离与陌生,跟以前见到的那个温文儒雅、眼神柔和的余曙完全不同!
楚棠呆呆地站在原地,丝毫不明白为何他会变了如此之多……
“余曙,你怎么回事!你怎会跟他们在一起!”耳边传来了朱敬儒的质问声。
看着几人吃惊的神情,狐妖渊却似达到目的般在一旁在看戏起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男人不过是披着余曙外套的顾辞罢了。
而相比较他们一群人的愤怒与窃喜,此事的主角却对此格外冷淡。
在留意周围的同时,贺南温的眼睛也在不知不觉中恢复了正常。
看神色,应该是回来了——余曙想道。
他心里似松了一口气,却也并没有朝他们解释,只道:“我们累了,要去休息。”
说完,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他牵着贺南温的手腕,当着所有人的面径直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几个时辰过去,吴川站在山顶眺望远方,他回身看着躺在岩石上打盹的聂常俗,开口: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那狐妖狼狈为奸的?”
闻声,聂常俗翻了个身,他将扇子停放在上方遮挡住阳光,睁眼笑着,“阿川怎么能用狼狈为奸这个词呢,现在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只听男人双臂抱胸哼出一声,正色道:“若不是你许诺会让我当上这古奉掌门,我可不愿陪你冒这么大的险!”
这时,他走到聂常俗的那块大石背靠坐下,突然道:“对了,如今百神鼎在那女人手上,我们回到鬼刹门怎么交代?”
片刻过去,见他许久都没回话,吴川正以为他没想到一个合理的说辞。可忽然,只听见他吐气的声音,
“不忙,我们先去见吴长老。”
底下的吴川闻言不由地一愣,他微微抬头,随即张嘴问道:“为何?”
又过去了片刻,聂常俗迟迟不回话,他的眼睛目视着前方,看起来是在想着另一些事情。
而吴川也不是那种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问不出原因的他只吸了吸鼻子,头靠在石头上便闭眼休息了起来。
而吴川以为此刻一心想着正事的聂常俗却开始好奇起山下的古奉,
不知道他们二人在那里可玩得开心吗?
他扇动细扇,脑中不由回想起一年前在此地遇见一身黑衣长发的贺南温,那时的她正被古奉之人追杀,而他便恰巧救了她……
但说来也巧,他俩刚摆脱危险。而下一秒,她的同门师兄便来了。
“你那时怎么会说出那些话?”
接近黄昏,处理完自己那些事后的余曙轻轻合上了门。他踏脚走在贺南温的一旁坐下,看着此时一脸复杂的她,问道。
闻言,贺南温扶着脑袋只觉疑惑,“我也不知为何…”
“明明沈怡歌的那些话我在平日听过不少,按理说我已经麻木到不会如此动怒。可那个时候的我却觉得心里莫名开始泛恨,在说完前面一堆话后便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清了。”
“可迷迷糊糊中,我却又能感觉到自己有在说话,就像是有另一个人占据着了我的身体一般……”
“会不会是你体内魂石的原因?”他脱口道。
贺南温听便摇了摇头,回复道:“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怪怪的。”
余曙低眉朝她看来,他的脑中似是思考着什么,半晌,他问道:“你很关心凩嶱?”
面对他突然转移的话题,贺南温表情一顿,反应过后的她则是不带犹豫地说道:“你想多了,除了阿娘,凩嶱没有什么我值得留恋的地方。在沈冯手下,凩嶱坚持不了多久。”
瞧着正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的贺南温,余曙却是又道:“你那时说过这句话。”
贺南温听罢眸光微动,她直直坐在原地,皱着眉没有说话。
余曙见状也并未多言,他的目光看向眼前,转而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狐妖遵守约定已将楚棠送出了古奉,你可放心。”
“而古奉的两人此刻被关在了牢房,没有书房的钥匙恐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他的眼眸盯着屋外的阴影,说道。
听见楚棠安全的消息,贺南温紧绷的神经才有一瞬间的松懈。
眼瞧着那道阴影消失,余曙的目光才重新落在贺南温的身上。
侧头看来,少女脸颊两旁的秀发随意落在双肩,耳边与额上的碎发随有些贴在了她的脸上,让她本就媚态好看的脸更添一股凌乱模糊的美。
此时的她秀美的双眉微微蹙着,双眸如被墨玉深潭笼罩,眼神中透露出淡淡的迷茫之意。
或许是察觉到身旁人的目光,她身形一顿回头看来,疑惑道:“怎么了?”